那是一个普通的晚上,我家的玻璃被一个玻璃球打出一个洞。
是谁干的?即使认真地问了,也不想追究。一个洞,那么多计划生育前生出来的孩子,把我们变得多多少少宽容些,对自己,对别人。
第二个普通的晚上,又是一个同样的洞。
一连四天。
父母也急了,出门嚷嚷,好像干这事的人听见就会自己站出来,赔上四块玻璃,再说声道歉。
我有些失望。
我有些着急。
我去找小杨,小杨和我去找大树。
找到大树,我求他说,大树哥,你帮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给你两盒“大生产”。
大树没说话。
我看小杨。小杨说,大树,你就帮她查一下吧,别那么牛皮!只有小杨敢这样跟所有的小伙子说话,因为他们都怕小杨的爸爸。
这个晚上,在玻璃又要被打出洞的时候,大树来了。他后面跟着赵家的小闷子。
是他干的。大树说。从今天开始,他不干了。玻璃你家自己上上吧,烟我不要了,让你爸多抽两盒吧。
我们都点头,然后就散去了。
赵家是全院最穷的,因为孩子最多。
过了一段时间,我突然有了疑问,于是我问小闷子:
你为什么打我们家玻璃?
他不回答。我就追问。他跑开了。我就追他。他比我校我抓到他了。
他看着我,还是不说。我说,你说吧——
他说:有一次,你说,我们家臭。
又开学了。我请求买两支最贵的带橡皮的铅笔:它们是六棱的,有各种颜色,红的绿的橙红的等等,分割各面的是黑色的棱线。样子是一个方面,另一个也很重要的方面是它好用,写字柔和,削铅笔的时候还不爱断。它比中华铅笔贵几分钱。
我把它们偷偷放到了赵家的屋子里。他们家不锁门,无论有人没人。
当我第一次看见小闷子用它在院子里写作业的时候,心里忽然松了下来,好像又把一件东西从心里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