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是七级木匠。他不和邻居打招呼,下班回来进大院儿时,径直把自行车推进下房,然后把自己关进屋里,从不看邻居在干什么。
邻居背后说他是倔老头儿,他从不说邻居什么。
晚饭时,他要喝一两半白酒,然后他看《史记》,他最常说起的人物是司马迁。
他先喝第一口酒,然后把未用的筷子插到酒盅里沾一下,然后把那些垂而未落的酒滴放到我的嘴里,然后他眯着眼睛看我,等我发出那声“哈”之后,他就笑笑,每次都说,辣吧,时间长了,你就不觉得辣了。
那年我四岁。
后来白酒就不辣了。
大爷的老婆是个瘸子,大爷每个星期都带她下饭馆儿。大爷不爱她,因为她对我说,你大爷这辈子就疼过一个人儿,那就是你。
现在我的生活中没有大爷了,我才慢慢明白,为什么他喜欢司马迁。
每个能按自己愿望生活的人首先有的应该是意志,勇气和其他的都是意志的派生物,就像大爷和大爷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