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温柔的看向了柳初雪。
知道他是想单独和冷岫烟谈一谈,柳初雪乖巧的回避了。
看着柳初雪迤逦的背影,宁王对冷岫烟温润的开口道:“我来,是想和你说些事。”
凝眉,冷岫烟温雅的道:“要是关于凌的事,就不必说了。”
“你们之间果然发生了什么。”宁王的声音温沉而宁静,低下头莞尔一笑,他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对话,对于这位身处困境不改气节的姐夫,冷岫烟是发自肺腑的敬佩的,不忍拂逆了他的好意,她只得轻轻的点头回道:“好啊,你讲吧。”
轻轻一笑,宁王道:“战国时期,赵王病逝太后执政。秦国趁此机会攻打内需的赵国,赵氏不得已向临近的齐国求救。齐王答应出兵,但开出的条件是要赵氏的长安君赴齐作人质。”
“触龙说赵太后?”冷岫烟有些不解,宁王怎么会和她讲这个故事。
微微颔首,宁王道:“是。赵太后如此爱惜长安君,最后却还是送他去齐做了人质。此举,皆只因左师触龙的一句话。你可还记得是什么?”
心中疑惑,可冷岫烟还是如实答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眼中有赞许的光,宁王抬头看了看桃花林上湛蓝的天空,柔和的日光下流云翻转,他的心仿佛也随着流云飘到了极远的地方,那里有草原、有牛羊、有比这里蓝的多了的天空。
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宁王幽为一叹道:“冷姑娘,你博学多识,不知道可能说出大周皇族的来历?”
“大周皇族是匈奴左东\突博尔济齐齐汗的嫡系后人,大盛和国末年由嘉卫关入主中原,从此占地一方自成政权。”把玩着手中的酒瓶,冷岫烟笑着道:“对也不对?”
“是,我们是匈奴人的后代,骨子里流的都是草原人热战好殇的血。”看着冷岫烟,宁王凝重的道:“正因为我们游牧民族的特点,也因为大好江山的得来不易,所以周氏对于后代子孙的教导、选拨方法,远不仅仅是严苛而已。我父王、衡是如何得到皇位的,相信你也知道。而我的手足确实也是衡亲手废的。”
看着冷岫烟略微讶异的目光,宁王轻笑道:“也许你觉得他们做得很离谱,可这种夺取,皇位的做法在周氏皇族眼中确实再正常不过的。这也是一百多年来周氏越加强盛的原因——乱世之中不需要仁义之主,要的就是铁腕强悍的枭雄!”
宁王的话深深的震撼了冷岫烟,从前她一直以为权力争斗中恃强凌弱、弱肉强食,何其残忍无道。可观于周国这百年来的兴盛史,确实和这些作风强硬的不世之主雷厉风行的治国手段息息相关。
凝眸思索了半日,冷岫烟心中感悟颇多。只是不解,宁王为何要和她说这些?
看出冷岫烟的疑惑,宁王目光幽深的道:“冷姑娘,我和你说了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凌——对于周氏皇族来说,是个有多难得的异类。”
“他六岁的时候便被当做质子送到了魏国,是在死人丛生的杀手集中营里接受最严厉最无道的训练长大的。魏国的死士向来闻名,想必你也听说过。”
魏国的死士,向来已狠绝著称,训练有素、行事利落,可那其中的恐怖程度实在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听及此,冷岫烟不禁脊背发凉,惊异不已。他说过脸上的伤是六岁时遭暗杀留下的,难道就是在那杀手营中?!
“凌十六岁后秘密回周,连他的母妃都讶异于他的性情,除了少言寡语些外,他身上居然没有丝毫狠厉之气,倨傲有礼的就像每一个受过良好教导的世家公子一样!”说到此,宁王向来柔和的目光居然也寒了一寒。
舒缓了下心神,他继续道:“父王本是对他给予了极大的期望才会让他去那里历练的,可谁想到他回来时会是这个样子?所以,别说父王了,连衡都对他放松了警惕。其实,这正是凌的可怖之处,当年他才十六岁,却已经学会了韬光养晦、隐藏光芒。只因为,他并不想当这个皇帝。”
“不想做皇帝?”唇角一挑,冷岫烟凄然笑道:“那他为什么回商都了?”
知道冷岫烟是不信,宁王并未多做解释,只是毫不避讳的回答道:“他回商都是去救我的母后,如今周国被囚于冷宫的皇太后。”
“什么?”冷岫烟大惊而起!
“凌是那种能看透他人心思的人。凤凰城相遇后我虽然未开口说过,可他却已猜到了我放心不下母后,那时,他就向我许诺安全到达药王谷后,便接母后来与我们团聚。前几日,我们三个还一直在商量这件事。”宁王态度中肯的徐徐解释着。
原来…原来他们是在商量这件事……冷岫烟懊恼的想,自己竟一直以为他是在准备夺回皇位!自己竟然如此的误解了他!
见冷岫烟的神情仓皇而无助,宁王顿了顿,将本要说出口的话压了回去,寻思了半日,道:“凌这个人性情倨傲,又一向不爱表露。我想他一定没和你说过是何时喜欢上你的吧?”
眼里闪过痛楚,冷岫烟闭上眼痛苦的摇了摇头。
温和一笑,宁王像是回忆起了美好的往事,“凌和我说过,他第一次见你是在大巫山的墨水湖。那时他刚刚接手鸿泰的生意,四处奔波疲于熟悉各处的经营业务,不想,却偶然看到了一个精灵般的女子——就是你。”
“他虽未多说,但我想,你当时一定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与冷岫烟对视了一眼,宁王继续道:“而他真正对你心动,却是在两年前的东篱郡。那时,你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可还记得?”
两年前的东篱郡是个大灾年,庄家歉收不说偏又赶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海风,多少平民百姓因此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而那时的澜沧州府不但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偏偏又加重了赋税,老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事!
冷岫烟当时刚在东篱郡安了家,对澜沧州府尹的做法实在是不满,便设计让其中了毒,并要挟府尹若不开仓放粮则小命难保。那府尹为了保命自是对冷岫烟言听计从,一时间澜沧州的四大粮库都在分发粮食,十几万灾民因此而得了救。
未得皇命私自开仓的府尹不但将责任全部推在了早已不见踪影的冷岫烟身上,甚至还诬告冷岫烟谋害朝廷命官。朝廷随即发下海捕通文悬赏捉拿这胆大包天的女匪。
可在老百姓中,“一代医女开仓赈济”的故事却流传开了,冷岫烟“东篱医仙”的美称也因此被叫的更响。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流传甚远。
但一个月之后,海捕通文竟被奇异的压了下来,那个府尹因为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也被处了斩。
冷岫烟当时心里也纳罕过,如今想来,不觉张口道:“当时是凌……”
点点头,宁王笑着道:“是他处理的。”
“从那以后,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你,直到消夏山庄传出你和黎私奔的消息。那时父王就有意将皇位传给他,可他心系于你,想也未想的便拒绝了,之后竟还随你去了南疆。”摇头笑了笑,宁王温和地道:“原本去商都,他也想带你在身边的,他还和我这次的事完结了后他要向江药王提亲娶你……我虽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凭我对凌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