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看都在这里了,一件不少,您点点!”说话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头发花白两鬓飞霜,中等身材青布衣,偏瘦脸较方,目光精明眼珠子转动活灵活现,此刻正毕恭毕敬一脸恭维之相。
却见白净坐在上座之位,手里捧着茶,慢慢地吹尽热气,轻抿一口,这才道:“嗯。好,暂且就先存放在你这里。”
“少爷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少爷您花了重金收来这红缎嫁妆,又放置不动这是何意。虽说帐上资金不缺,可是这些东西会不会惹出麻烦?”老者乃是水色当掉嫁妆的那家铺子的掌柜,而这家当铺刚好又属白府名下。从水色当掉四只青瓷花瓶的那天起,少东家就交待了,往后不论那两位小姐来当什么都以高价收进来,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白净不慌不忙,笑容满面地说:“佟伯,这些东西留着我自有用处,你就不必劳心了。该当的大概也当完了,你先收起来吧。”
被叫作佟伯的老者这才心安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那少爷您先歇着,我去铺头看看!”
“嗯,你去吧。”白净端起茶又抿了一口,顺着窗口刚好可以看以水色与绿丫经过。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她们越走越远。这水色他是知道的,娶她进白家最初是不愿违背在爹爹面前的誓言,更多的是想让水伯伯安心。他也知道水家不如从前日渐衰败了,只是这水小姐,呵,应该是他的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放下茶杯再看去,那浅粉色的背影越来越远了。刚想起身,不经意一个人影晃过那方向正好追着浅粉色的背影而去,叫他没由来握了握拳,脸色渐渐冷了起来。
“色色真的是你啊!”
“咦!”水色一顿,心里一个疙瘩沉下去。来这里之后,还从来没有人叫过她色色,水老爷叫她色儿,绿丫叫她小姐。色色两个字叫她有那一瞬间的恍惚。
“色色。听说你病了,水夫人她……色色你听我说,那时候我正在外地,知道消息时白家的花嫁已经抬进了水家。色色我……你怨我吗?”
如此一番似真似假地告白总算把水色拉回了现实,如此说来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生得英姿飒爽容光焕发的人就是刚才才提到的叶空尘了!水色眉一挑,果然被她料准了,这水小姐的眼光还真不咋滴。但凡衣冠楚楚的人,在她的字典里只有四个字:衣冠禽兽!
这四个字用在叶空尘身上还真不冤枉,水小姐为他跳了水自个儿没命了不说还搭上了老娘的,他非但没一点悲怆之色,还大摇大摆当街拦截去路。水色又睇了他一眼,应该是个公子哥儿,身上的银色锦袍看上去是好料子,束腰的缎带上挂着一枚别致的扇形玉配。想想水小姐也真够可怜,死心踏地一往情深,怎知遇上的人狼心又狗肺,说得好听也没见你来抢个亲啥的啊。
叶空尘这番话说得只有他自己相信,非但水色不信,就连绿丫也怀疑上了。小姐落水的前几日,还特意遛出府去见了他,还是她站在屋外把的风。绿丫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小姐从屋子里出来时恋恋不舍的模样。小姐出嫁那天,她的心硬是悬了一整天,生怕这叶少爷前来闹事。虚情假意,道貌岸然,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绿丫担心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从前的小姐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色,而现在的小姐却叫她有些捉摸不透了。水色一直没吭声,倒叫叶空尘有些不自在了,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依他对水色的了解,就算嫁了人也会对他恋恋不忘,这回在大街上巧遇,虽然是他眼尖瞅见才故意堵截,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她总该掉几滴眼泪,面带梨花楚楚动人哀诉衷肠才对。
“叶少爷时辰不早了,我家姑爷还等着小姐早些回去呢!”绿丫见水色失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忙替她解围,扶着水色正想错身而过。哪知叶空尘不依不饶,两手抓住水色的双肩,看似情真意切深深地喊了句,“色色,你会怨我吗?”
水色反射性地一把拍开他跳得远远的,满脸嫌恶,“哟,这不是叶少爷吗,今个儿怎么有空出来耍耍。你不是应该躲在那高老庄挑水劈柴的吗,哟时间不早了,有空来白家喝茶啊!”说着边笑边挥手,模样那叫一个亲切友好。
叶空尘被水色的一席话弄得不知所云,高老庄?什么地方?挑水劈柴?那不是下人还才做的事?有空去白府喝茶?她是何意?不会是打击过深脑子糊涂了吧,那真就是可惜了,是刁钻了些,模样是平淡了些,可是一嗔一哂也是水灵水灵的啊。
水色的一颦一笑自然而然全数落白净的眼里,果然是旧情难忘。水色还是水色,就算嫁进白家依然这么不知收敛!白净冷着脸,盯着叶空尘的举动,他从水色离开后就一直对着她的背影失神。休夫?恐怕不妥吧!
“少爷!水老爷请你过府一叙!”来人长安,白净身边的跟班。
白净微叹他怎么会认为自己能不闻不问,“知道了,你去回他明日我便与夫人一起去请安!”
“少爷?”长安略有迟疑,他跟着少爷都清清楚楚瞧见了,这位新夫人把嫁妆全当了。可是少爷更奇怪,既不阻扰,也不让他出面,反而是吩咐佟掌柜把东西都收了。这生意做得叫人摸不着头,真是怪哉了!
“你去吧,明日一早把车备好就是了。”白净哪里不知道长安那点小心事,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长安一眼,又说:“此事不可声张出去,特别是别让水老爷知道了!”
长安领了差事,前脚刚走,白净后面就出来了。他直接当街拦下了叶空尘,两人之间激起一阵火花。一为妻,一为旧情。
叶空尘本还在长叹短吁之中,突然被人拦住去路,待看清来人立即来了兴致眉开眼笑起来,“哎哟,这不是白家大少爷吗,白兄不在家守着商铺,守着媳妇,倒是来街上晃荡了。啊,折日不如撞日,去喝两盅?”
“不敢,叶兄的酒白某岂敢去讨,不如白某坐庄如何?”白净客气有加,面带万年不变的笑意,温儒雅气。
“既是如此,我也就不跟白兄客气了,请!”叶空尘心花怒放,热情豪迈上前搭上白净的肩,暗自用上三分力。
“叶兄请!”白净但笑不语,任由着他搭在肩上,脚步沉稳春风满面含笑如初。
客栈酒家。几乎是桌桌有客,店小二笑面迎上来,“二位客官楼上请!”
“白兄请!”
“叶兄先请!”
上了楼,选了张靠窗的红木桌,店小二一边殷勤地擦着桌子,一边笑问:“不知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本店最新特色麻辣狗肉煲,红烧香辣番鸭,二位客官要不要尝尝,最近可是大受欢迎啊?”
白净本想问问叶空尘意思,眼见店小二一说完他便面带凝色,不由会心一笑,“如此就劳烦小二哥每样来一份,味要重多辣!再来两盅上好的酒!”
“行,二位客官先侯着。”说着扬起嗓门,满堂嘹亮,“麻辣狗肉煲一份,红烧香辣番鸭一份,再来两盅上好的水酒!”
叶空尘眼巴巴地望着店小二扬嗓而去,心里那个不甘啊。这白净也太不道德了,居然问都不问一声,太不尊重人了。有苦难言,有苦难言啊,谁不知道他叶少爷忌辣!这行商之人果然阴险狡诈,手段非人。趁他不在娶了他女人不说,今日还故意而为,分明就是挑衅!
“叶兄!叶兄!”
“嗯嗯,啊,在下方才走神见笑了,白兄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