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略不计的事情
这两年学乖了，怕惹麻烦，没再写文章对看不惯的事情说三道四。但和一位据说是很有见识的人谈话后让我别扭了好多天，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谈及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我说了一些担忧的话，但他认为我是在杞人忧天。他说，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因素和自然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因素相比，前者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楼兰古城曾经多么辉煌，但还是被风沙无情地埋在了地下，人类保护生态环境的努力是白费力气。一席高谈阔论，戗得我无话可说。我惊讶，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偌大世界，傻人就太多了。
凡是为保护生态环境而做过努力、想再造秀美山川的人都应该揪着头发伤心流泪，因为按照"白费力气"论，大家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生态环境想怎么恶化就让它怎么恶化，我们的任务就是等着旱死、涝死，被沙尘暴活埋，让楼兰古城的悲剧重演。
如果等死，我们死期不远。就以荒漠化对人类的威胁来说，荒漠化土地占我国国土面积的２７％，由于乱垦滥伐，荒漠化土地正以每年２４６０平方公里的速度扩展，相当于每年一个小县。北京西北边的沙漠离天安门广场只有７０公里，离京郊的怀柔县也只有１８公里。以宁夏为例，两年前，每年有２０万人次进入宁夏及周边地区抓发菜，１０年间有２亿亩草原被破坏；每年有１５万人次在宁夏盐池及周边地区挖甘草，加剧了土地沙化，而宁夏又被巴丹吉林、腾格里、毛乌素三大沙漠紧紧包围着。更何况，我们面临的生态问题绝不仅仅是荒漠化。
可是，当我们已经认识到先发展后治理的弊端后，让我们心安理得地等死，我们不甘心。
据说，人类是从树上下来的，我们和周围生物的关系是唇亡齿寒。地球上现有生物约２００万种，许多物种在以令人忧的速度从地球上消逝。５０％以上的生物存活在森林里边，特别是热带雨林里。南美的热带雨林每年以１％的速度在递减。按这个速度，到２１世纪末，南美的热带雨林就不复存在了。我们想办法少伐木总可以吧？海洋生物受到严重的威胁，赤潮不断发生。往海洋里少倒些工业废料，尽量少排放一些废水总可以吧？印度泊帕尔化工厂农药泄漏、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核泄漏这样的事情尽量少发生一些总可以吧？采取一些措施少虐杀一些如羚羊、野骆驼等濒临灭绝的动物总可以吧？全球４０％的农用土地严重退化，接受中美洲国家的教训，减少农药、化肥、废水对土地的侵害，减缓农用土地退化总可以吧？像以色列一样采取科学的微灌技术，合理利用有限的水资源总可以吧？
客观地说，保护生态环境是一项复杂而艰巨的系统工程。但有许多事情我们是肯定能够做到的，譬如在中国西部，面对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近年来我们做了不少世人瞩目的事情。黄河曾经几次断流，黑河水使用极不合理，塔里木河缩短了几百公里，都造成了极严重的后果。但经过努力，河流水量统一调度获重大成功，黄河大旱之年全线畅流，黑河跨省区分水成功，塔里木河下游迎来活水。这样的大事能办成，其他事情自不待言。
在内蒙古，"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景色已不多见。１１８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以羊为单位，本来应该承载４２１５万只羊，但现在实际承载了７３８７万只羊。在那里为羊计划生育已成共识，并且已经取得良好效果，人们的观念发生了质的变化--在呼伦贝尔大草原，谁家的牛羊成群不一定能当先进。在陕北、陇东、宁南这些水土流失极其严重的地方，退耕还林、种树种草已经全面展开，有的地方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治理贵州石漠化，保护川西草原，治理云南滇池、洱海，保护长江及其支流澜沧江、怒江，保护青海湖、居延海等西部众多湖泊，抢救可可西里动物，保护黄河长江源头的巴颜喀拉山脉和唐古拉山脉、昆仑山脉的植被，保护西部森林、红柳林、梭（xùn）梭林，禁止抓发菜、挖甘草，消灭鼠害，限制超载放牧，禁止大水漫灌，解决土地盐渍化问题，等等，都在卓有成效地推进着。
被日益严重的生态状况逼得走投无路，才有了宁夏沙坡头的治沙壮举；才有了王明汉等许许多多治沙英雄；才有了现已９４岁的日本老人远山正英从日本到中国长达１０年时间坚持治沙的感人行为；才有了德国８０岁的老太太赫尔玛·塞德尔在身患癌症后，省吃俭用，把存下的钱捐给中国用于防沙治沙的故事；才有了个体老板杜寿鹏投资９００万元在贺兰山口种树堵风沙的义举。
"白费力气"的理论好像有一定的道理，有些自然的东西是人难以逆转的，因为连地球也是最终要走向毁灭的。但人类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成为万物之灵且懂得追求美好，让自然肆无忌惮地破坏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而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人类不是显得太没脾气了吗？更何况，就近年来地球的环境状况不佳的原因而言，专家断言，确有气候变暖等其他因素，但那绝不是主要原因，人类对自然界的不合理利用，导致自然的残酷报复，才是最主要最实质的原因。圆睁着眼睛看着被自己破坏的家园却无动于衷，不幡然悔悟，人类也显得太麻木不仁、自以为是了！人类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恢复和保护生态环境、协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要活出质量、中国要可持续发展的正确选择，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聪明之举。
环境保护就是要尊重自然，处理好人和自然的关系。楼兰古城为什么被埋在地下是一个谜，即便那个美丽王国是在一夜间被风沙覆盖，也还是人和自然的关系没有处理好的问题。我们过去忽视了生态环境问题，导致自然直接威胁人类；现在又对自然的惩罚怕得要死，失去信心，放弃改善和保护环境的积极态度，这就叫执迷不悟。人类总不能在同一个问题上永远犯错误吧。假如我们现在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当西伯利亚的烈风从新疆的阿拉山口一路扫荡，没有任何阻挡而直入渤海、东海的时候，我们就追悔莫及了。
被忽略不计的事情，正好是全人类应该关心的事情。世界已经达成共识，全球都在行动，连外国人都在帮中国人治沙，我们个别人还好像在梦中呓语，真让人难以置信。
2001.3.29
巨贪都是好演员
演员是有级别的。差的演员在舞台上蹿来蹿去那叫跑龙套。好演员讲究的是一招一式惟妙惟肖。他表现大悲，你就会涕泪满面；他表现大喜，你就能开怀大笑。
贪官也是有级别的。让人从表情和做派上就能判断出的贪官，一般是没有多大来头、难成大气候的小儿科贪官。那么巨贪是什么样子呢？东窗事发，栽下马来，考察他的发迹史，端详他的脸谱时，你会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哇！怎么昨天越看越像包公，今天越看越像和珅，那些能让你感到惊奇，能让你感到意外，能让你信以为真、五体投地，有高超的表演才能，有过硬的作秀技巧的主儿才是巨贪。
过多的假公仆纷纷谢幕，让我们从中看到了一个规律：巨贪们都有人格二重性，都到川剧变脸大师那儿学过手艺。
广西壮族自治区原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成克杰在中央电视台谈广西扶贫时，表情严峻、语气沉重："想到广西还有７００万人没有脱贫，我这个当主席的是觉也睡不好呀！"江西省原副省长、省人大代表胡长清在"三讲"中鱼潜水底，他在党性分析材料中说："我们一定要当好人民的公仆！"对他的"三讲"考评结论是："政治上坚定，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在政治上与党中央保持一致。"广西钦州市原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俞芳林大会小会必反腐败，口口声声深恶痛绝，他留给纪检部门的印象是：洁身自好。江苏盐城市原人大主任祁崇明，俨然清官穷官模样，穿得像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民，一日三餐稀饭馒头，俭朴、谦和、敬业、自省得让人钦佩。四川省交通厅原副厅长刘中山拒贿态度堪称一绝，有人携重金拜访，刘"一气"之下，给门卫打电话，把来人撵走，他拒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成都的大街小巷。江苏省邳州市原市委书记邢党婴，父母双亡，水灾中被一老工人从木桶中救出抚养成人，因而起名叫"党婴"。他曾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邢党婴。"在全市干部大会上他斩钉截铁地说自己是一个不贪权、不贪钱、不贪色的"三不贪"干部。在市委民主生活会上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介绍的拒贿经验是，一躲二拒三退四交，并上交过９万元现金。广东省普宁市原市委书记丁伟斌４年间９次上交红包计５８万元。
用时髦的话来形容他们的做法，称不上"酷毙了"，也够得上"帅呆了"。他们不是送给你九百九十九朵假玫瑰，就是把自己装扮得神秘得像风像雾又像电。
你要是观众，你能不被"成派"或者叫"贪派"演员们的精彩演技感动吗？相声般滑稽的说、学、逗、唱，京剧般错落有致的念白、铿锵有力的唱腔，难道不会轻而易举地麻痹善良百姓脆弱的辨别力吗？
好演员一定会红得发紫。说不准哪一天在台上忘乎所以不慎闪了腰，就不得不卸下行头，退到黑暗的幕后去。等你要给唱戏的行家们立此存照、留下辉煌时，一看，我的妈啊！好演员的出场费高得让善良观众大跌眼镜。要不是闪光灯具有穿透力，谁能相信，成克杰敛财４０００万元，胡长清弄了多少钱，连他自己也没搞清。俞芳林贪污受贿４２６万元，祁崇明贪污受贿３００万元，刘中山贪污受贿１３００万元，邢党婴贪污受贿３１万元，丁伟斌贪污受贿３２０万元。
他们一门心思在演海瑞、演包公，您能一门心思把他们当海瑞、当包公吗？
演戏是一门学问，看戏也是要有些讲究的。因此，人常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演戏需要硬工夫。"成派"演员们也演反腐戏，且有声有色，因为这些"角儿"知道，现在的戏迷，越来越难伺候了，不极力地摆出一种清正廉洁的造型以蒙蔽视听、扰乱观众的注意力，他们就没了营生，生活中的戏就演砸了，他自己麾下的那一块地盘就阵脚不稳了。这充分证明，"成派"演员已经意识到，在新形势下，"演戏"和"看戏"是一种复杂的、长期的和艰巨的斗争。
看戏的最大学问是盯住演员，细听其言，慎观其行。看戏的行家知道唱腔如何拖才算地道，兰花指怎么耍才算妩媚，长袖如何甩才算飘逸，等挑不出毛病了才拍着巴掌喊："好！"过完戏瘾的行家里手们，只要一走出剧院，就卸下了看戏时的思想武装，就迷蒙了看戏时的慧眼，把生活中的人不当戏里的角色看待了。细一想，问题出来了，"成派"演员们把生活当舞台剧来演，戏迷却不用看舞台剧的眼光去看生活。难怪，许多像演员一样的贪官被曝光之后，那么多人都诧异得跟看到外星人一样"哇"声一片。
有人会说，依这样的逻辑推理，我们不是把所有的人都看成演员了吗？当然不是，即便是，那也是巨贪演员们逼出来的。更何况，演戏是有规则的，最根本的一条就是作秀。假如在舞台上像生活中一样随便，那就是超越了游戏规则，拿戏不当戏；生活也是有规则的，假如在生活中像舞台上一样作秀，那就是超越了生活规则，是想将鱼和熊掌二者兼得。
爱演戏就能上戏瘾，好演员们巴不得与冯小宁、张艺谋合作，去做大牌明星。要达到这个目的，存在心里的那些私货，靠他们自查自纠，自己讲出来，自己查出来是不可能的。我们要用党内监督、法律监督、群众监督、舆论监督的办法盯住他们。好演员们永远不知足，一直想把自己当卫星放上天，卫星上了天，总是有轨迹可循的。
"生活就像一个大舞台"，有些演员已经谢幕，有些演员正粉墨登场。经验教训告诉我们，巨贪都是好演员。
2002.9.9
头儿都要练嗓子
现在的男头儿是不是都声若洪钟，女头儿是不是都音似黄鹂，还不敢说，但可以肯定，新时代的头儿们都是一副好嗓子。
头儿也包括经理和老板。
头儿要讲话，不管内容如何，声音要有穿透力，要有个人风格，铺天盖地的掌声响起来，大多是头儿念了两三个小时稿子后仍然声音优美。
头儿嗓子好，一靠经常练，二靠精心保护。在中国，头儿练嗓子的机会不会少，头儿保护嗓子的办法也很多。例如，头儿杯子里的水和大伙儿杯子里的水就不大一样。头儿杯子里的水被磁化了。早几年，头儿端的是塑料外壳的磁化杯，为了让头儿讲话时不烫手，现在有人给头儿准备了价值几百元的隔热不锈钢外壳磁化保温杯。按现在趋势发展，推测头儿今后讲话一般需要四至六小时，为让头儿在主席台上讲得更潇洒，有人给头儿准备的杯子就是银外壳或金外壳了。有些人糊涂，问："头儿手里的杯子都是自己买的吗？"还胡捣乱说，头儿手里的杯子都是"腐败杯"，这是不懂得嗓子对于革命的重要性，这是不懂得杯子价值越高，杯子里的水对头儿的嗓子就越滋润；头儿的嗓子越好，讲话的质量就越高，工作效率就越强。
早先，头儿业余时间练嗓子的主要手段是致祝酒词、猜拳、喝酒。现在，头儿观念变了，认为喝一两杯可以，多了不行，因此，照样有祝酒词、猜拳、喝酒的程序，只是喝酒时要么偷梁换柱喝开水，要么秘书或者公关小姐代喝。头儿明白，练嗓子还是要到能练嗓子的地方去，这地方当然是歌舞厅。许多头儿会唱《桃花运》，会唱《糊涂的爱》，许多头儿嗓音好，那是在歌厅里练出来的。在歌舞厅里练嗓子的好处，是那些坐在百姓炕头上拉家常练嗓子、在田野里和大伙儿漫"花儿"练嗓子的另外一些头儿无法体验的。建议那些爱在大伙儿中间乱跑的头儿们也到歌舞厅一练。不然，他们只能和大伙儿坐在地埂上产生一些"皇帝大约天天吃的是羊肉小炒"之类的臆断。更为严重的是，他们如此落伍，以后还能当头儿吗？
大伙儿表扬，如果现在举行大规模的卡拉ＯＫ比赛，头儿个个能得奖！这话有些夸张，可要当头儿就确实要练嗓子。对下，头儿要唱高调；对上，头儿的低音要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对镜头，头儿要像演员一样说得具有音乐美，头儿的嗓子不好能行吗？至于大伙儿，因为是自费，没条件到歌舞厅去练嗓子，即使有条件，练嗓子何用？
新的形势告诉我们，培养选拔头儿的条件必须增加，"头儿都要有一副好嗓子"；未来并不需要头儿真抓实干，只需要头儿引吭高歌。
已经当上头儿，和还没有当上头儿但很想当头儿的同志们，为练好嗓子而努力啊！
1994.11.22
缘木求鱼的经营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