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忻州府的一文一武最高官员寝食不安坐立不宁,他们不知道如何写公文上报朝廷,万般无奈之下,岳横只得带着蔡云峰来找老太君救命。
岳横和蔡云峰哭丧着脸把袁家的事说了,老太君一听心知不妙,好在,她已经有了准备。老太君安慰二位大人不必惊慌,我家郡主已经带着孙儿们去了京城监视袁双日,袁双日的奸计必不得逞。
岳横还是很担心,袁双日已经被确定是西夏人确凿无疑,但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承山和墨雄知道。墨雄被动了几次大刑,被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就是不招。岳横佩服他,举起大拇指夸他是条汉子。
“墨雄,你是条汉子,老子服你。但是,你不要认死理,如今袁家罪名已定,你招不招,他都是个死罪,你又何苦白受这皮肉之苦?”
墨雄还是铁嘴钢牙一个字不说,气得岳横直跳脚。岳横快被墨雄气疯了,天天在大牢里给墨雄上大刑,几天下来可怜的墨雄在被折磨得如同没了皮毛的死狗一般。
这一天,老太君差人下来通知岳横和蔡云峰上山有要事相商,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去了龙泉寺。
避尘大师派去庆州的两名弟子济悲济慈终于回来了。在龙泉寺杨家的家庙里,两个大和尚风尘仆仆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着大家的面诉说了此行的离奇经过。
济悲和尚光头大脸,口如悬河滔滔不绝,讲了足了两个时辰。
从他的口中袁双日是西夏奸细一事已经落实无误了。
“……我和师弟不敢怠慢,师傅的话我们记得清楚,一路很顺利地就到了庆州地面。庆州城城高河宽盘查及严,我和师弟把马匹寄在城外一个小庙里,化妆成行脚的僧人溜到城边想找个机会混进城去……”
济悲和济慈各穿一身半旧灰色僧袍,左手持乌木念珠右手拿着饭钵一边走一边化缘,口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念经。他们不是漫无目地的走着,而是有着明确的目标,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庆州东门外。
“唉!那两个大和尚不要走了,停下!”西夏守门士兵刀枪一架在吊桥边拦下了他们。
“干什么的?”小头目喝道。
“行脚僧人进城化缘。”济慈平静地说。
“放屁,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跑这么老远就为了吃顿饭?”
“施主,小僧云游四方,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一切皆有我佛引领。”
小头目嘿嘿笑着:“你的佛没告诉你这里不太平吗?”
“我佛慈悲,大智无边,小僧缘法浅薄参而不详,罪过罪过!”
“别罪过了,快滚吧,从哪时滚来的就滚到哪里去,大不了就滚到西方极乐世界。”西夏兵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他们。
从东城门走到南城门,济悲和济慈又被挡在了护城河外。南门外的兵更加粗野,连打带踢地就把他们打了一顿。济悲济慈装做极害怕的样子一个劲地求饶,西夏兵们骂咧咧地,再不走,小心老子抓你们去做苦工,到时候就有饭吃了,倒是不用端着个夜壶到处化缘了。济悲眼睛一亮:“啊,有饭吃啊,我们去。”
西夏兵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道:“原来是两个饿和尚,想吃饭想疯了吧,好啊,你们想吃饭,那就跟我来吧。”
济悲和济慈混在苦工的队伍里修着城墙挖着坑道。他们虽进了城,但在西夏士兵的严密看守下,并不能随便到处走动。一晃就是四五天,两个人都着了急,想到临行前的师傅的嘱咐,他们绞尽脑汁想趁人不备之时溜之乎也。
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这一天,庆州守将张华派人来要几个苦力,而且特地指出要识字的。于是苦力队伍中仅有的两个识字的被来人带走了,这两个人正是济悲和济慈。
张华是汉人,刚来庆州上任不久,家还没安顿好。他让济悲济慈给他整理书箱。
“看你们两个大和尚倒像是有点学问的,我手下那些个马弁狗屁不通,把我的书都弄得乱七八糟,要在这庆州找几个读书人可真难啊,就你们两个吧。”
张华说着交待事情,他让两个和尚把他从各处抢来的字画古书分门别类一一放好,再三告诫说:“这些可都是值钱东西,你们小心在意了,弄坏一样,我就要尔的光头。”
“唉!”和尚们战战兢兢地答应着,马上按要求拾掇起来。
张华在一边坐着监督,不时地点点头,不错,这两个和尚干得很仔细,颇合他的心意。
“把这一大堆书都装到那些个黄杨木的大箱子里,我要带去兴城。”
“大人,兴城在哪?”济慈装作不知,“远不远?”
“不远也不近,三四百多里路吧,是大夏皇都,这些书是皇都大业寺里住持的国师点名要的。”张华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一批马上要送到皇都的书,这些书关系重大,他的前途所系啊。
“国师?那定是一位有道高僧了。”
“那是,连皇上都经常去探望王白大国师呢。”
他说的皇上当然不是东京汴梁城里的皇帝赵桢了,乃是西夏皇帝李元昊是也。
济悲一听马上来了主意,他跪下恳求张华带着他去皇都兴城。
“大人,小僧早就听说王白菩萨的大名了,从来没有机会相识,今日得大人恩惠,小僧恳请与大人同去兴城送书,哪怕远远地看一眼王白菩萨,小僧便是立登西天极乐世界也感激不尽。”
“嚯,你这大和尚倒是知道哪个庙的香烧得好啊,好吧,既然你是个有缘人,本大人就带你去,这几箱子书你就替我看好了。”济悲不过试探一下,没想到张华竟满口答允了,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那我师弟呢?”
“他啊,就留在我府上吧,把余下的书整理好,我们在兴城呆不了十天半个月。”
“多谢大人成全。”济悲济慈双手合十。
三界无有别,唯是一心作。一心一意要完成师命的济悲和济慈在佛祖的庇佑下,一个进了京一个留在了庆州。
济慈干活十分卖力,除了给张华整理书籍以外还帮着下人打扫庭院挑水烧火,很快就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只几天的时间心眼儿活动的济慈在张华府里就进出自由了。
济慈每次出门逛街定要去三为街,因为师傅告诉他,袁双日自称原是庆州三为街小龙巷子里的人家。济慈把三为街走了个遍,就是找不到所谓的小龙巷子,他再一次扮作化缘和尚,挨家挨户敲起门来。
“小龙巷子?……大和尚,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这里没有这么个巷子。”一个老太太给了济慈半块馍,把他打发走了。
济慈不气馁,继续化缘,也许可以化到有缘人。
“小龙巷子没听说,前面倒是有个小蛇巷子,大和尚,你往那里去看看吧。”一个龙钟老翁指点道。
龙蛇混杂的三为街被济慈走了上百遍,打听的人中没有一个听说过袁家这户人家的。济慈不死心,说这家人五年前在这里住过,因为战乱搬走了,还是个大户人家很有钱的。
有个闲汉揶揄道:“我在这街上住了快二十年了,也没听说有这么个大财主。再说有钱人更不可能离开庆州了,西夏人打进来后,有钱人都变成没钱人了,哪里能让大户人家全身而退的。西夏人连大雁飞过还要拨几根毛呢,别说是一只肥骆驼了,要出城可以,光着腚出。”
济慈这才死了心,庆州确有三为街,三为街上却无小龙巷子。子虚乌有的小龙巷子里当然不可能再有个更子虚的袁双日一家了。
济慈安心地在庆州张华府里呆下来,等候师兄济悲回来。他左等不回,右等不回,张华说只要十天半个月便回,他却足足等了一个月才把盼穿了眼的师兄盼回来。
济悲也是满载而归,他的意外收获更大,这次兴城之行,不但见到了王白国师,还见到了皇帝李元昊。济悲十分后悔,只差一点就立了不朽的大功,可惜啊……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济悲济慈向张华请辞,说已经见了王白国师心愿已了,他们还要去别处云游。张华倒也仗义,派人把他们送出了庆州城。
济悲济慈出了城就如同跳进了大海的鱼,他们迅速跑到小庙,要回寄存的马匹,快马加鞭赶回忻州五台山。
一路上师兄弟二人互相说了各自打探的结果,济慈说三为街上根本没有袁双日这家人。济悲说,肯定没有,因为他是兴城人。
济慈大吃一惊,忙问端详。济悲一五一十地把在兴城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师弟。
“我和张华只在路上走了四天就到了兴城,一天赶一百多里,就怕误了时间。等我们到了大业寺后,不巧的很,王白国师突然病了。”
“病了?!”济慈有点怀疑,“他会生病吗?”
“当然不可能,王白,那可是西域密宗第一高手,早就修炼成了不坏之身。”
“那他是……”
“我和张华被安顿住在了大业寺外的驿馆里,以后的几天里我有意无意地去大业寺烧香理佛,张华倒也不拦着我,我在大业寺里与众僧交流并熟记道路以备不时之需……”
济慈太了解师兄了,别看师兄长了个粗砾模样,却是粗中有细,要不然师傅也不会让他来办这等精细活计。
济悲熟悉了大业寺的道路以后便要夜探大业寺,他暗中做足了准备,等到张华屋子里熄了灯他便出了门上了房。济悲身法灵动,三下五下便窜到了大业寺的房上。济悲格外小心,因为大业寺中有高手,他生怕一个不慎被人发现了。
济悲,这位五台山的高僧,如同黑夜中的精灵月光下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穿房越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业寺中依然平静,并没有人发现这位不速之客,甚至连王白国师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