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根本没生病,此时此刻正是他的紧要关头。他躲在自己的方丈之内小心翼翼地运气吐纳,只要过了今夜,大功告成矣!
王白的大名,济悲早就听师傅说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见王白生得青面尖头顶,两道白眉如帚,两只尖耳如箕,整个人都是尖尖的,坐在地上的他就像一根针扎在了蒲团之上,若是站立起来,那就是一根细竹竿。
这也太瘦了。济悲不自觉地就把师傅和王白放在了一个天平上,最少十个王白才能顶一个避尘。就这个么干干瘦瘦的小老头居然还是密宗第一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济悲还以为天下高手全如师傅那般英雄气概呢,今日一见王白彻底颠倒了他的思想。
王白在干什么?练得什么功?头上冒着白烟脸上蒙着青烟,像开了的热馍铁锅。济悲是名师手下高徒,一看王白就知道是在练功,只是此功古怪,他没见识过罢了。
王白心无杂念,灵台清澈,静悄悄地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活像半块枯了的树干,没有半点生机。白烟青烟越来越浓,王白的身影在济悲的眼中渐渐模糊起来,屋子里的牛油大蜡烛烧到了底,火苗一闪一闪将近残了。
济悲爬在暗处,心想我得快走了,要不然这老儿会很快发现我的。想到这里,他轻飘飘地离开了最危险的地方。离开王白住处的济悲再无挂碍,大业寺中其他众僧不在他的法眼之内。济悲就在这大业寺中溜达起来,前院窜后院,后院窜僧堂,僧堂到大殿,最后窜上了七级宝塔。
大业寺中有一塔,名望云。此塔塔高十余丈,塔尖由黄金打造,塔基乃汉白玉砌成,真是堆金砌玉的古刹宝塔。济悲抬头望月,月挂中天,时间还早,那就进去看一看吧,于是他飞身跃上了第一层飞出的檐,再一晃便钻进了塔内。
济慈听得心痒痒,师兄真能干啊,可惜他当时不在场,否则也定要进塔一观。
“嘻嘻……塔里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我一进去就感觉不妙,这塔里机关重重,幸好我是工匠出身,看得出来。”
“师兄,你没中道吧。”济慈关切地问着。
“中道了还能活着回来吗?”济悲说得轻松,心里却后怕不已。
“……我一进去,马上就从窗口钻了出来,还是外面安全,我一层一层地往上跃,一直跃到第七层,从上往下走,我身上带着长绳,我把长绳吊在塔中横梁上,脚不敢沾地就那么来回晃着,每一层都大概看了看。”
“哦,你都看到了什么?”
“每层各有不同,第七层上只有几个卷轴,我用脚夹起来,打着火折看了几眼,有兴城地图,大业寺建筑图,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一张人的画像。”
“什么人的?”济慈马上问。
济悲只笑了笑,催道,快赶路吧,回五台山见了师傅再说。济慈好不失望,好奇心旺盛的他不能从守口如瓶的师兄那里得到答案,只得暂且强忍住。两个人完成任务一身轻松,打马扬鞭急匆匆赶回五台山。
见到了师傅避尘大师后,济悲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张图双手递给师傅。岳横在一边伸着头看,一看之下大声叫起来,“袁双日。”
随后,他又一声叫,“不对!袁双日没有这么老。”
图上除了有一张酷似袁双日的老脸外还有字,那字写得分明,“夏公李氏德明”。
李德明?!
众人都呆住了。避尘对岳横说,贤侄,你的眼力不错,我看也挺像的。
像,太像了!岳横这么说,蔡云峰也这么说。
蔡云峰说他绝对不会看错,袁双日和画中之人最少有八成相似,他连忙问道:“这李德明,何许人也?”
“哼!他是李元昊的父亲。”避尘回答。
蔡云峰一听当即晕倒在地,岳横用力掐他的人中才把他抢救过来。
蔡云峰醒来后大呼死罪,原来这个袁双日不但是西夏奸细还是皇族子弟。
“袁双日不但像李德明,更像李元昊。”济悲说他见到这幅画后也吓了一跳。正月时袁双日上山拜见师傅留宿寺中,正是他服侍的袁双日休息,当他看到李元昊时还以为是袁双日呢,李元昊只比袁双日多了一嘴的小胡子。
避尘追问徒弟:“怎么,你见到李元昊了?”
“见到了,还差点杀了他。”济悲感到十分惋惜从他的语气中流露的淋漓尽致,“如果不是有师命在身,我真想……李元昊离我很近,我可以一击而中结果他的性命,只是……”
“只是那样你就回不来了。”避尘微笑着说。
济悲挠了挠大光头,讪笑道:“是啊,所以我没敢动。”
“幸亏你没擅自行动,要不然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们就得不到了,岂不纵了那奸细。”
济悲夜探大业寺后的第三天,大业寺中来人找张华,让他进寺交书,还说王白国师要亲自道谢。张华忙不迭地就跑去了,济悲也跟着去了。
他们刚到,李元昊也到了。
李元昊突然来到大业寺,寺中众僧全无准备,王白国师也是一头雾水,顾不得张华就在眼前,他直截了当地问李元昊,“陛下因何突然造访大业寺?”
“嗨,国师有所不知,昨日,我接到消息,王弟元昌近日要办一件天大的事,我担心得一夜没睡,今日特地来替元昌在佛祖面前烧上三柱高香,愿佛祖保佑他大功告成。”
李元昊恭恭敬敬地在大殿之上烧香磕头,济悲偷眼观看,私低下打听一个老僧。元昌是谁?
那老僧告诉他,元昌王子,他从皇都失踪好久了,不知身在何处。
元昌王子和陛下什么关系?大概有多大年纪?
是陛下的亲弟弟,年纪不大,不到三十呢。
“元昌?!元昌?……”
“唉呀,遮莫不是袁双日?”
蔡云峰两榜文进士出身,像这种文字小把戏闭着眼也能猜出来。袁既是元,双日相叠不是昌字还能是什么?于是,蔡云峰两眼一黑,再次晕倒在岳横身旁,岳横哭笑不得暗骂知府无能又胆小,但心里有气的他还是要抢救知府大人的。
时间紧迫,老太君让孙媳妇亲自出马,蔡云峰和岳横必须得去京城请罪了。
老太君安慰蔡大人,“ 蔡大人虽有不查之过,但也有功,捕获奸细二十四人可保大人性命无碍。”
蔡云峰苦着脸,心想我不光要保命,还要保官呢。当个知府容易吗?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进士及第,我的前途不能就这么毁了啊,这个可恶的袁双日。
一想到袁双日蔡云峰咬牙切齿,他把袁家的人全部打入囚车,和岳横亲自押解到京城请罪。一路上蔡岳二人没少和穆桂英打秋风说好话,请她一定要在万岁面前为他们美言。穆桂英总是笑而不语。
一行众人押着囚车要犯连袂进京,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三月十四傍晚日落西山之时,离京还有三十几里路,眼见着天黑关城门前是赶不到了。
蔡云峰急得直跺脚,明天十五,袁双日就要上场比武了。岳横说没办法,只得明早早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袁双日称心如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蔡云峰就催着启程。京城外官道上人来人往,囚车沉重行走缓慢,在行人如织的官道上如蜗牛爬行,三十几里路足足走了一上午。蔡云峰心急如焚快要吐血了,等他看到汴梁城北门楼高高在望之时,不禁激动得流下了两行热泪。
冤家路窄,蔡云峰刚把视线从高门楼上收下来,迎面就看到了袁双日向他跑来。
“好你个奸细,大胆!”蔡云峰乍一见袁双日,分外眼红,忘了自己是一介文官酸儒,性急之下催马上前当道拦住了袁双日。
袁双日看到风童雨郎刚刚跳上高台就被人拦下厮打,便知此二人有去无回了,原来起赵官家早有准备。他不敢在校场多加逗留,悄悄地骑着马溜了出来。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他趁乱往城外跑时,已经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了,他眼光往后一扫,原来是那几个在校场比武的勇士。
咦?他们怎么跟着我。袁双日想不出来理由,按理说,他们几个不会知道我的底细。难道是偶然巧合?希望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袁双日肯定不是巧合了,他拐弯,那几个拐弯,他走大道,那几个人走大道,他钻小巷,那几个也钻同一条小巷,分明是跟踪。袁双日有点害怕了,毕竟做贼心虚,他不敢回天风客店,还是径直出城去吧。
出了城门,他就可以打马狂奔了,离开这是非这地。他的大青马跑起来,不能日行八百最少也有六百。他刚刚把马打起来,就看到有人伸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居然是个老熟人,蔡云峰蔡知府。
蔡云峰张嘴便叫他奸细,袁双日大吃一惊,心想蔡云峰是如何知道他的底细的。
蔡云峰仗着人多势众,放开胆子高声喝道。
“袁双日,你这个奸细来得正好,本府正要拿你去请罪,知趣的还不下马就擒,本府念在往日交情自会手下留情给你留具全尸……否则……”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从马上滚了下来,袁双日见大事已去,哪里还会和他废话连篇,飞马从他身边跑过,顺便给了他一脚。
这时岳横催马拎刀上来,举刀就剁。袁双日只得举棍招架,两个人就在城外战在了一处,袁双日不想恋战,他只想速速逃命。后面跟踪也的人也追了上来,带着的白袍小将挺起虎头枪加入了战团,一个接一个的,白脸的上来了,黑脸的上来了,最可怕的是红脸的也上来了……
那个红脸大汉半招斩落狄龙马头,袁双日当场看得也是胆战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