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龙年轻力大后劲足,拆了三十多招后,心急争功的王飞龙开始心烦意乱了,鬓边也渗出了汗珠。狄龙却越打越来劲,渐渐地占了上风。狄龙的武艺由父亲传授,他不爱读书却极爱练武,儿子有多大的本事,父亲是最清楚不过,狄青看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前去帮王飞龙打儿子。原来,狄龙缺乏经验又拘束,全身的本领只使出三四成不到,若是平常较量,王飞龙这等武艺的人,早已被狄龙打败了,今天的比武为时不短,却不是王飞龙超常发挥得好,而是因为狄龙非正常发挥。狄青心里只骂儿子少不更事,正当他骂到第六遍时,狄龙才好似运魂魄归体重又做回自己。这一下王飞龙惨了,狄龙得势用右手一把掐住对手的后脖子再不肯撒手,他还觉得不解气,刚才他吃了对手好多的哑巴亏,今番得手如何肯放?他的左手也抓住了王飞龙的后背,双臂一使劲,就把王飞龙举过了头顶。狄龙双目放光,哈哈地笑着,举着个大活人原地转了几圈,就像抓着了猎物的狮子舍不得放下到嘴的肉。狄龙一时性起,也是要在皇帝面前显摆本领,他使足力气,把手里的王飞龙猛然向殿外扔去。王飞龙的身躯在半空中划了个弧形,非常漂亮地如龙一般飞了出去,同时带走了所有人的眼神。皇帝和百官们的眼神也跟着划了个弧形,与王飞龙的身子同时着地,叭地一声响后才又收了回来。
“哈哈……好一个飞龙在天啊,啊,过去看一下王将军可否受伤?”皇帝是个仁爱的人,他不想看到臣子在他面前受伤挂彩,事前说好了,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王飞龙被摔得不轻,但也不太重,在两个御林军的帮助下勉强还站得起身。
“王将军辛苦了,回家休息七天,赏钱一百贯御酒一坛细绢十匹。”
皇帝重赏了败军之将,胜利者狄龙反倒什么奖励都没有得到。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皇帝向臣子们说道:“此等大事,朕自当谨慎,帅要拜,兵要出,但不可操之过急,决于当日。啊,富弼富爱卿何在?”
富弼连忙站了出来,口呼万岁,“臣在。”
“朕赐你天子剑,富卿,你可先去延安府整顿兵马集结粮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年是丰收之年,各府粮仓充盈,户部各郎官当由各地抽调粮草布匹等军需之用发往延安府。”
皇帝如此下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准备打仗了,而且还是大仗。打仗打得就是钱粮,大宋缺元帅,但就是不缺钱。如果也如辽国一般待遇,每年给西夏个几十万两银子换太平,不是给不起,实在是给得不值,而且包拯说了,西夏不吃点苦头,胃口会越来越大,就像辽国一样,今年辽国就提出要宋朝提高每年给辽的钱绢额度。辽国为什么会如此行,还不是受了西夏的鼓舞吗,一北一西遥相呼应,把大宋看成了嘴边的肥肉,谁都想啃几口。皇帝赵桢不是个小器的人,但也不是个大方的人,他着实想教训一下辽夏两国,就先从西夏下手吧,把鸡杀了猴子就老实了。
这只鸡可不太好杀,谁能为朕解忧呢?就这个金毛小子?黄牙乳口的,朕如何放心把兵权交给他?不过,这小金毛的武功不错,能胜得了两榜出身的武进士,也算是武艺高强了……
皇帝默默不语,脑子却没闲着,群臣们都在等着听皇帝最后的决定,狄家父子更是急切地盼望着。
“如今岁末天寒,不易兴兵远征,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说吧。”
皇帝一杆子把拜帅的事捅到了明年春天。群臣各个疑惑不禁面面相觑。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都投向了最敢直言的包拯身上,包拯不负众望启奏道:“陛下,这……还要等三四个月呢,边关战事吃紧,如何等得了这许久?还望陛下三思。”
“朕只是说暂缓拜帅又没有说坐视西夏作乱,我们用这三四个月的时间准备粮草调集兵马,渐向延安府一带集结,等到万事俱备之时,朕自然会拜帅征西。”
“那眼下边境乱象如何处置?”
“下令边防严加守备,高筑城墙,训练民团,广设岗哨,多派细作。”
皇帝金口玉言不容更改,直到起驾离去,他只字未提对狄龙的委派任命。
狄家爷俩儿满怀希望而来结果失望而回。回到家后狄青把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小小的王飞龙也与你战上半天,别说皇上,就是我也不能让你这等草包挂帅。”
“那王飞龙比我还草包呢,不还是个什么镇殿将军吗?儿再不肖,也配做个镇殿将军。”狄龙如何能服气,和父亲顶起嘴来。
他话音刚落,狄青一记大耳光就拍在了他的左脸上,“啪”地一声,极其响亮。狄青怒道:“你还敢顶嘴,反了你了。”
狄龙甚是冤枉,捂着脸喊叫道:“皇上赏罚不明,打败了的王飞龙倒是得了重赏,可是我呢?白出了一身的臭汗。我不服!”
“你真是缺心眼儿,告诉你吧,今天殿试,皇上对你的武功还是赞赏有加的,但你是个白身,若当场拜你为帅,岂不让人不服?”
狄青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和儿子,其实他对皇帝的心思也着实费解。儿子的本领不弱,就是当不成元帅起码也能当个先锋,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任是狄青想破了脑袋也猜不透皇帝的用意,直到大年初一元朔日,让他迷糊了一个月的迷底才解开。
新年的第一天,汴梁城的百姓身穿新身喜气洋洋走亲访友的互道平安,大府大宅张灯结彩,小家小户粘联贴画,城门四敞大开,行人里外穿梭热闹非凡。不时传来清脆的鞭炮声,增添了节日欢乐的气氛。
“张皇榜了,张皇榜了,快去看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喊叫着,吸引了街上的忙人与闲人,“快去看……在宣佑门外华表上。”
“走,去看皇榜啊……”
“哈哈,看皇榜了。”
人们争先恐后地往皇城宣佑门跑去。
“今春三月十日至三月十五日,在小校场举行群英大会。各府县州衙可举荐治下贤能勇士进京参加,所选之贤能勇士必须要先在当地各府战胜兵马都监,才可开具凭证加盖府衙官印并发放盘缠路费,宁缺勿滥。不论功名不论出身只论才能。三月八日至十日到兵马司衙门标名挂号,十一日至十四日各按班次上阵比试选出前五名英雄。三月十五日由官方派出一人为压阵官,前五名英雄能胜压阵官者不为帅便为将,钦点平西王长子狄龙为压阵官,包拯,文彦博,高锦,郑雷四臣为监督官,身世不明者来历不清者能者勿用。
这就是皇榜的全部内容,张榜半日满城皆知,张榜半月天下轰动。新年过后各地的府衙就忙开了,忙着给应征比试的勇士们安排比试。最累最惨的要数各府的兵马都监,从过了年就没闲着,天天与勇士们比武较量。“三月十五汴京群英会”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大江南北的勇士们无不摩拳擦掌纷纷跑来与都监比武较量。都监大人们几乎都是武进士出身,要想胜得过他们谈何容易?因此勇士们胜得少败得多,有的州府竟然一人未能胜出,能胜出两三个勇士的州府实在不多。
皇家选拔贤能勇士为帅的消息不胫而走,传来传去就传到了一个人的耳朵里。此人居住在山西忻州五台县,姓袁名双日。袁双日祖籍不在五台县,他一家是五年前由庆州迁来,袁家很有钱,迁到五台县没过多久就成了当地的名门大族。袁双日不但有钱而且会用,初到五台县时人生地不熟,他花了重金打点衙门官吏与当地豪强,忻州地界一年涝两年旱三年不涝不旱闹蝗灾,最近一连三四年不大不小的灾害可把忻州知府愁坏了。朝廷救灾的钱粮不多,时常让他捉襟见肘,正在这个危难关头,袁双日挺身而出,总是能拿出大笔钱财买米济民,可解了知府的燃眉之急。知府蔡云峰对袁双日感激不尽,从那以后对他更是有求必应。
这一天袁双日特地从五台县来到忻州府拜见知府大人,他给知府大人送来了厚礼,厚厚的礼,厚得蔡云峰目瞪口呆胆战心惊。他看着一身新衣打扮得精精神神的袁双日满心疑惑,不禁问道:“啊,袁公子,这是何意啊?”
袁双日还不到三十岁,是个精明强干的汉子,一个人掌管着万贯的家财,却又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他曾对蔡云峰说过自己的身世,他说他老家本在庆州,只因近年来西夏扰掠日胜一日,袁家所失财物甚多,他早有意举家东迁,无奈家中父母年高不愿离乡,直到双亲病故后他这才举家搬到忻州。蔡云峰记得自己还问过他,如今庆州已失,袁公子不挂念乡梓故里祖宗坟茔吗?袁双日说,现今顾得了活人就顾不得死人了。蔡云峰暗自摇头心想此人竟如此不孝,从那以后,他多少对袁双日有了些不好的看法,却从未表露出来。尊儒尚礼的蔡云峰有自己的观点,不忠不孝从来都是孪生子。没想到不孝的袁双日居然要尽忠了,这让蔡云峰着实糊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