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双日笑脸问候了知府大人全家安好新年之喜,随后不慌不忙地道出心事,“大人,近日小人听到消息,说三月十五东京汴梁有群英会,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确有此事。”蔡云峰喝了一口香茶后证实了此事。
袁双日满面红光兴奋不已,他深施一礼,“老公祖,小人不才愿向老公祖讨得一张凭证赴京应试。”
“啊?!”蔡云峰手中的茶杯一晃溅出小半杯茶水来,险些被他失手落到了地上。
蔡云峰结结巴巴地说:“原来袁公子竟是高人不露相,请恕老朽有眼不识泰山。”
“公祖言重了,小人只是年轻好奇又重未进过京城,早就对汴梁城的繁华荣美羡慕以久,此番入京参与盛会,不会功名只为开开眼界。还请大人体谅一二。”袁双日不停地说着好话。
蔡云峰为难了,“可是入京勇士务必要有胜过本州兵马都监之能啊,下官才能开具凭证。”
“小人不才,愿意与都监大人较量。”袁双日胸有成竹,满有信心接受考验。
“袁公子有所不知,本州兵马都监甚是了得,而且是将门之后,勇武过人,至今本州报名勇士无一人能胜得了他,袁公子又何必拿性命开玩笑,不妥啊,不妥!”
“但不知本州都监大人他……”
“哦,是岳横岳将军,使得三尖两刃二郎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请公祖大人与小人报名,小人愿意与岳都监一较高下,既便是输也要输个心服口服。”
蔡云峰闻言若有所思,他低头沉吟,袁双日见状忙从袖筒子里抽出一张交子双手奉上,“新春伊始,些许心愿还望老公祖成全,小人年轻未见大世面,今番好机会实不想错过。”
蔡云峰眼尖,一描之下心中大喜,三百贯啊。谁能挡得了这等诱惑?先前礼单只一百贯的价值就已让他心如小鹿乱撞了。
他大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袁双日的肩头,赞道:“英雄出少年,谁能料到袁公子一介白身竟有报国忠君之心,好,下官就成全你。”
袁双日大喜过望,抱拳道:“在下定不负老大人所望也好为我忻州争点面子。”
袁双日不是个好说大话的人,第二天他就下场与岳横比较了武艺,结果大出人所意料之外,刀法精湛的岳横居然只在袁双日的马前走了十个回合便被一棍打下马来。袁双日的兵器十分简单,一条熟铜棍罢 了。袁双日手下留情,岳横只受了皮外伤并无大碍,他在地上滚了几滚一翻身竟还能坐起来,在边上观阵的亲兵小厮慌忙上前搀扶岳横,被岳横奋力推开了。
岳横几乎不敢相信,仿佛是在梦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打下马来的,恍惚记得刚才在交战时他眼前金光一片,只见棍影不见对手,感觉有几十条棍子不同方向向他袭来,他不知道招架哪个是好,慌乱中用刀大面积地划拉了一下。刀棍结结实实地碰在了一起,他的虎口登时崩裂渗出血丝。好大的力气!岳横心中正在想着,忽然背上一痛,人便在马上坐不住了,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好快的棍法!
岳横活到四十岁还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自从他为将以来,从来没有在对手马前走不上十个回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岳横呆呆地看着从高头大马跳下来的本地大财主袁双日袁公子。
袁双日,也像他怕那匹高头大马一样,高高壮壮的,腰板挺直,高昂的头颅,细长条的眼睛,一脸的紫气,说黑不黑,说红不红,一说话露出满口的大白牙。岳横在地上坐着,扬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得胜的对手,袁双日不仅相貌堂堂,而且文质彬彬,见面先作揖说话先抱拳,岳横见过他几回,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儒生公子,却没有想到此人深藏不露身手如此不凡,真乃高人也!
袁双日跳下马来过来搀扶岳横,连声告罪道:“死罪啊,死罪,小人一介白身冒犯将军虎威,罪该万死,还望将军饶恕则个。”
岳横在黄土地上坐着,袁双日在日光下站着,越发显得袁高岳低了。此时夕阳西下,在日头的照耀下袁双日一身的宝蓝缎子团花袍就像镶上了金边一样,烁烁闪光,好不气派。这通身的气派哪里是一个乡下土财主能具有的风采,这是世家名门子弟才配有的啊。
一刹那间岳横陷入了沉思。
袁双日顺利得到了州衙签发的凭证上盖知府官印,这个官印是袁双日亲眼看着蔡云峰盖上的。蔡云峰听说袁双日战胜了岳都监,也是大吃一惊,他尚有些不信,亲自跑去问了岳横。岳横满面绯红地说,是,我输了。蔡云峰当时就变了脸色,他和岳横两个人面面相觑又同时摇了摇头。
“先发给他进京凭证。”岳横和蔡云峰是老搭档,甚是了解蔡云峰的秉性与为人。蔡云峰虽然小有贪墨行为却无大的过失,也能体恤治下百姓一二,荒年还能积极赈灾张罗着开仓放粮,讼狱之事也算清明,这样的官就算是个好官了,说到收受好处,他岳横不也没少收吗?
蔡云峰支吾着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个……这个……不妥吧?”
岳横踱着步走到厅口,伸出双臂向天一举,吐出一口气,“啊!……”他长啸一声,气贯山河。龙吟虎啸过后,岳横豪气顿生,他猛地一回身,亮晶晶的眸子盯着蔡云峰,肯定地说道:“发给他,能在十个回合之内胜过我,袁双日也算得上是一员虎将了,蔡大人放心。”
“哎!好吧。”蔡云峰点头应允,照着岳横的意思行了。
就这样袁双日拿到了官方凭证,有了这个凭证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进东京城了。
距离“群英会”还有很长的时间,袁双日不敢懈慢,他知道能参加“群英会”的勇士们都不是平常之辈,哪一个的武艺都不见得比他差,他要想一举夺魁又谈何容易?
城府甚深的袁双日早早地做起了准备。
忻州府五台县出了一位进京参赛的勇士,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到三天就传遍了整个沂州府。这个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袁双日立刻就成了五台县的英雄人物,从府里回到县里时,知县大人特地摆酒为他庆功,还邀了好多其他乡绅坐陪,人们无不以他为荣。
治下出了一位能人,知县喜出望外,他高举酒杯说道:“五台乃菩萨之慈悲居所,我县百姓敬佛诚心,这才出了一位大能的勇士,愿菩萨保佑,保佑袁公子夺得魁首从此高居庙堂,既忠君报国又光耀乡梓。”
袁双日红光满面,不知被是美酒滋润的还是被美言滋润的,得意之下他也没有忘了礼节,再三向在座诸人作揖施礼。
知县相公捻髯微笑,他的欢喜是发自内心的,五台县出了这么个大英雄,他这个知县面上着实光彩。他呵呵笑着,告诉大家:“如今连那五台山上高僧们都知道了,今天是正月十五,我去天静寺烧香为五台县百姓祈福,那避尘大师还向我求证此事呢,哈哈……”
袁双日听了更是沾沾自喜,避尘大师是五台山上得道的高僧,佛法广大无边,素有远名,若能得到他的夸奖那是多么的荣耀啊,他连忙问知县:“那避尘大师是如何说的?”
“自然是对袁公子大加赞赏,还说若有缘法必来相见。”
哟……避尘大师居然涉了红尘,几个乡绅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袁双日早听说过,避尘大师从不轻易下山,其行踪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对避尘大师久仰已久,几次去拜访皆不遇也。被告之不是在闭关就是去云游了。
“避尘大师如今在天静寺吗?”袁双日说,“怎能让佛爷就我,我当持弟子礼拜见避尘大师才是。”
知县喜道:“在,在,袁公子在进京前若能在佛祖面前烧香许愿,佛祖必保佑于你。”
“待小人明日沐浴更衣后就去寺中烧香朝见佛祖。”袁双日也是个信佛之人,若真能得到佛祖保佑,那他必能马到成功。
这一夜,雪落五台山。第二日清晨雪过天晴,漫山遍野的散落如星辰的大小寺庙无一不覆盖在白雪之下,好一派北国风光壮丽山河。袁双日虔虔诚诚地上了山,他要去天静寺烧香理佛。这一次来得巧,当他对小沙弥说要拜见避尘大师并报上自己的名讳,小沙弥一听他的名字,马上就跑到避尘大师的禅房通报。过了不一会,在这座五台山天静寺外雅致清静的院落中,袁双日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传说中避尘大师。
袁双日心中一凌,不由自主地暗叫了一声,好一个金刚罗汉,遮莫不是天神下凡?”他头一次见过这样庞大的和尚。
袁双日外表给人谦虚恭谨之印象,但内心却自负得紧,谁让他生得一幅好皮囊呢?在这位大和尚面前,他却自愧不如。
避尘大师已不再年轻,光秃秃的头戒疤十二点,显然是位菩萨身了,花白的胡须黑的多白的少,根根直立,如铁剑似钢戟大风吹不动,黑黑的脸膛发着墨光白雪不能掩,两眉斜插双睛圆睁,目光仿佛火炬一般光亮炯炯有神。袁双日就算是个高大的汉子了,但在这位罗汉面前犹自渺小非常。
袁双日胆战心惊,觉得自己在避尘和尚面前已****敞开,心中的隐密事也大白于人前。
“施主可是本县勇士袁公子?”大和尚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中,由近极远又由远而近,像那沙场上的战鼓咚咚地响着。
“正是小可,拜见大师。”袁双日双腿一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了,自从进了中原他可从来没有给人跪过,就是在本乡本土,他也只跪一个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腿脚如此不争气。
“使不得,老和尚如何经得起公子大礼?快快请起。袁公子此举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避尘大师禅机敏捷,一句话解了围,袁双日尴尬地笑了笑重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