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回去的路上，我想着斌子说的话，暗暗下定决心，但是回到家后的情景却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我先是被一阵香味吸引，那是炒菜的饭香，那是一种“家”的味道，而芊芊正和小坤的女友在厨房忙碌着。
我轻轻地走到厨房门口，不忍打扰她们。
“咦，你回来啦？等下就可以吃饭了。”芊芊发现了我，一边炒菜一边微笑地回头看着我。
“段练，你女朋友对你真好，今天一见到我就求着我带她去逛超市，给你买了好多东西，还亲自做饭给你吃。”小坤的女友说道。
“你先进去休息下吧。”芊芊说道。
“哦，好。”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只知道第一个意外还没有平复的时候当我推开房门又遇到了第二个惊喜。
“芊芊！这……这！我的房间是被人打劫了吗？”我看着被整理得一尘不染的房间、崭新的被套和床单不禁大叫。
“啊！不是啊！”芊芊急忙跑了过来。
“那……这这！房东送的？没听说租房送被套啊。”我指着“天翻地覆”的房间说，“我看你这里这么乱，床单什么的都旧了，就帮你都换了，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
芊芊低着头，她为我做了这么多，现在反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没……没事，谢谢你。”我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弄得不知所措，进门之前下定的决心瞬间开始动摇了。
“对了。”芊芊从包里翻出了一个信封。
“这个给你。”芊芊将信封递给我，我疑惑地打开信封，是一叠钱，我已经完全傻了，我谋划了那么多事，想了那么多骗芊芊的方法，居然一个都没用，就得到了一切！这这让我想起一句电影台词：百般计谋都敌不过一颗单纯的心。
“钱不是很多，希望可以帮到你！事情总会过去的，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是你一个人面对了，我会帮你！”芊芊抓住我的手。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这个世界太混乱，自己太混蛋了！
“你把笔记本卖了？”我看着芊芊空空的电脑包，眉头一皱。
“嗯，我带的钱不多，那点儿钱起不了什么作用。”芊芊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我的汤！”芊芊赶忙跑回厨房。说实话，我不知道芊芊哪来的勇气跑来北京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且还真是做好了留下来陪我的准备。我现在想想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唐，但确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们只是认识了半年多的网友，仅此而已。她是名牌大学毕业，家庭条件也好，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让她对我这么死心塌地，但是她现在的样子我也没有办法把她和斌子口中不正经的女孩联系在一起。我看着她做饭，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她留在我身边，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不去管张萌了，就这样挺好。
我攥着信封，看着周围，觉得天旋地转。“我不可以伤害她！”我对自己说。
“多吃点儿，吃这个。”来北京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吃家常菜，我隐隐地感觉到有种家的味道，可我也知道自己的感觉，芊芊不是那个可以给我家的感觉的女孩。
“芊芊，你知道吗？我们一起合租都快一年了，但我和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晚多！”小坤说道。
“是吗？那以后我天天做饭给你们吃，这样你们就可以天天说话啦！”芊芊说道。
“哈哈，段练，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有这么好的姑娘对你。”小坤给我倒满酒。
“你要留下来？”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你不喜欢吗？”芊芊停下了筷子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感觉到我语气不对。
“没有，只是，你父母不会担心吗？你学业怎么办？”我赶紧圆场。
“没关系，我爸妈都以为我在学校上课呢，而且我现在已经算是毕业了，只是在考虑到底是考研还是找工作。
“不过现在我已经决定啦。”芊芊给我夹了一块肉，看着我温柔地笑了。
“就是，现在考研有什么用啊？博士生都一把抓了，还是早点出来上班好，对了，我可以帮你问问我们公司主管，好像最近正在招人呢，你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应该没什么问题。”小坤的女友说道。
我心里暗骂小坤的女友还真是会“添乱”，一顿饭本该是可口的家常饭菜，此刻却吃得我五味杂陈，不知道对于芊芊的决定我该如何收场。
“你到底怎么了？”芊芊看出了我心中的顾虑。
“我只是觉得现在北京工作也不好找，万一短时间没有着落，你我在北京会很难熬！”
“你怕我会拖累你？我不会的，实在不行，我会跟我妈说，我妈在哈尔滨开公司，不然我们就去哈尔滨发展吧。我……”芊芊连忙说出她的一系列计划，总之她是认定我了。
“我是个男人，我不会去靠你，更不会去靠你妈妈！懂了？”我假装芊芊说中我的痛处，狠狠地放下碗筷走进房间。
“我不可以伤害她。”躺在床上的我再一次对自己说。芊芊躺了过来，她的发香再一次勾引着我，可是我始终都不敢侧头看她一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对不起。”芊芊把头靠在我的背上。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芊芊，你越是这样就越加深我的罪恶感，让我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混蛋。
“我是不是很贱？”芊芊突然抱着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太不真实了。”我说的是真实的感觉，芊芊对我所做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转过头问芊芊。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那时候我刚和男朋友分手，因为他背地里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却整整瞒了我一年，我那时候很崩溃，没有办法安心学习，没有办法安心做任何事。”
“后来我被爸妈接回了家，休学半年，我把时间都用在了打游戏上，我打发时间，直到认识你，你让我分不清网络和现实，因为对我来说网络比现实生活还要真实。”“现实又怎么样？现实里就没有欺骗吗？而网络有时候比现实要真实，因为即使欺骗，那也只是伤身但并不伤心！”我开始理解芊芊所做的这一切，因为当初的我又何尝不是因为逃避现实的张萌而把自己置身于网络中呢？
也许对于你们来说，芊芊的理由不足以成为她对我死心塌地的理由，但是真正经历过一段网络情愫的人一定会与我产生同样的共鸣。
那时候我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是无法挽回张萌时，我把自己置身于网络，荒废了生意，荒废了大半年的人生。芊芊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我们一起玩游戏，一起聊天，我突然发现网络真是个好地方。对着电脑我可以扮演任何角色，做任何事。可以忘掉张萌，因为那里面没有张萌。
当一个人无法面对现实生活的时候他真的会将自己置身于那个虚拟的世界，当一个人无法分清现实与网络的分别时，他也不会再去分辨了，因为虚拟的世界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痞子蔡如是，轻舞飞扬如是，芊芊如是，我也曾经如是。
“我是一个女生，你真的觉得游戏对我来说有那么大影响力，可以让我熬夜去玩？”
“不，我不是，我都是为了你！因为那样可以离你近一点儿！你明白吗？”
“所以……我只是你的一种寄托，那并不是爱。”我说道。
“在见到你之前我也以为只是一种寄托，但是我现在抱着的是真实的你啊。”芊芊摇了摇头，将我抱得更紧。
“段练，我……”电话响了起来。
“喂，段练吗？赶紧来××地，出事了。”
“好，我马上到。”我“噌”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怎么了？”芊芊惊恐地问道。
“是斌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去看一下，你早点儿睡！”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起衣服出了门，留下的是芊芊孤独的背影。
“谢了。”酒吧里，我端起酒跟斌子碰杯。
“哎！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我说你是哪根筋不对啊？放着温柔乡不睡，让我给你打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搞得我也没觉睡，要坐在这边陪你喝酒。”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没理会斌子，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你怎么跟风哥交代？”斌子说出了顾虑。我掏出信封扔给斌子，喝了一口酒。
“那就好，让她走吧！这个时候别心软了！断得干脆点！拖泥带水，害人害己。”斌子看到钱后，如释重负，因为他知道我不用担心给风哥交代了。
我点了点头，我跟斌子说了芊芊到来的理由。斌子听完后摇了摇头，表示不懂。我和芊芊的世界，确实很难让人懂。
“我想上过网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网恋过，但是像芊芊这种人，我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斌子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斌子问道。
“她已经分不清网络和现实了！”斌子继续说道。
“所以，我必须帮她走出去，这样，我心里多少也会好过点儿。”我喝了一口酒。
“哎，成天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斌子摇着头表示无可奈何。
“对了，你老是在跟我传授经验！那你自己呢？”我看着斌子。
“我？”斌子环顾下四周，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落单女郎，端着酒杯走上前。
“小姐，可以和你喝一杯吗？”美女欣然点头，端起酒杯。
“这就是我活着的方程式！”斌子笑着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在这样一座寂寞的城市里，有的人可以因为寂寞而随便选择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而后分开，又跟别的人在一起，我注定学不会斌子的生活方式。
我点燃一根香烟，看着出没于午夜的男男女女，想象他们从酒吧出来之后会有怎样的故事。一群人从对面的酒吧走了出来，看样子他们今晚聊得很愉快，因为看他们的姿态，俨然已经是一对一对的了，不过好像有一个是落单的，在那个群体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们跟她打了个招呼就都径直走向出租车，而她则慢悠悠地晃着、晃着。她像是有心事，她走路显得小心翼翼，或者是心事重重。
晚风吹起了她的头发，我定睛一看，是方婷。而方婷转过头的一刹那也看见了我傻傻地站在门口，我笑了笑，方婷却捂着脸蹲了下来，我慌忙跑上前：“怎么了？怎么了？看到我用不着激动得哭吧？”
“哭个屁啊！沙子飞到眼睛里了。”方婷揉着眼睛。
“别动，别动，我帮你吹！”我捧起方婷的脸，轻轻吹了吹她的眼睛，这大概算是我和方婷第一次如此静距离的接触了吧，她的脸真美，她的发香随风肆意闯进我的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