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军这人的心思小六一时还看不出来,从感觉上来看他是个很正统的军人,年龄四十岁上下,腰杆很笔直,说话声也是中气十足,眼神十分坚定。
肖建军看小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猜他是想问还有没有别的影像资料。他摇了摇头。这已是他所掌握的全部信息,再想多了解,就得去向更高层打报告才行,他估计就算是营地里的这位首长只怕是也不够资格批准。
小六看到肖建军的表情,知道自己能看的就这些。
“我这就出去吗?”小六问道。
“你在外面等等我。”肖建军看了一眼小六,他的任务现在正式开始。
小六依言走到门外。肖建军直到小六走出去才开始工作,他将影片胶片取出来,把它们和照片一同装入铁桶中,然后从一个玻璃瓶中倒出药水淋在胶片上,这些是专用药水,对胶片和照片的腐蚀性非常强,只用了不到一分钟,胶片就已经起泡。肖建军还不放心,又拿木棍搅了搅,胶片间相互已经有粘连,再不可能恢复。肖建军这才拿出铁铲就地挖出一个坑来,将胶片和照片一同倒进去,再把坑填上,最后又踩上几脚。
小六在外面也闻到很浓的药水味,闻久会有些头晕,可他又不敢进去。等了四五分钟,肖建军走出来,他的双眼被药水熏得通红,小六还真佩服他,居然没被熏晕。
“开一会儿通风吧!”肖建军对负责警卫的战士说,然后带着小六走出去。
开始小六还不知肖建军要带他去哪里,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是去见那位首长。
“报告首长,○四一号行动正式开始。”肖建军进来就朝老头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嗯,已经按要求开始了吗?”老头坐在木箱上,小六这才注意到老头换上了军装。
“是,这里有相关文件,请首长过目。”肖建军递上带来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齐缝盖着密封用的专用章,老头拿过来仔细辨别后开启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公文笺,公文笺上的内容小六看不到,但他知道上面的字很多,看来是下一步的任务指示。不过到现在小六还莫名其妙,怎么自己就神使鬼差参与到军方的行动中了?他只是想为教授讨个公道,想知道教授的死因,却在不知不觉踏进一张看不到边际的巨网中。
“陈天雷,你以后就负责于同志的安全。”老头这话一出来,让在场四人都大吃一惊。
“司……首长,我……”雷子很不愿意,想要争辩。
00十七、绝密启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是什么?”老头严肃地问。
“一切行动听指挥。”雷子不得不挺直腰杆回答道。
“还记得军人保密守则吗?”
“记得。”
“好,现在起你就负责于晓陆同志的安全工作,记住一切以于晓陆同志的行动自由为前提,你是军人,必须学会服从。”老头站起来。小六察觉老头的身上有一股军人特有的威严。
雷子认真地点点头,也许他心中还老大不愿意,但作为军人的他知道,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肖建军同志,请即刻与总部联系,告知他们四○一号行动已经开始,按照计划,先将地里的庄稼收进仓。”
“明白。”肖建军行完军礼转身离开。
“于晓陆同志,目前的情况你所能知道的只能到此为止,本来我们是应立即离开,但有两个原因促使我们留下:一是墓室下面的深洞,就我个人的考量很有深入研究的必要;二是教授的死很不合理,到底与墓葬有何关联。我会向组织上申请宽限三天,争取明天能下去看个究竟,不能带着遗憾和猜想离开。”
老头最后这句话终于让小六心结解开,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请您放心,我会争取今天将石柱取出来,明天一定能下到洞中去的。”小六自己也对深洞有盘算,就算他们不说,他也想下去看个明白,洞中到底有什么,实在是太让他困惑了。
“嗯,但要小心,以我的经验,这个洞很凶险。对了,顾雨红同志的情况目前我们还在研究中,不要向她说起任何事。”老头说的时候一直盯着小六,那眼神简直能穿透他的灵魂。
“是,请首长放心。”小六说到“放心”这两个字时,声音里都透着底气不足。
老头眉头皱起,稍后还是展开来。对顾雨红,有专门的同志负责。她之所以会被排除在外,还是因为她“中毒”以及后来的突然好转,据医院反馈,顾雨红并非中毒,而对她说是中毒,是因为她的体征有中毒表现,但无论是抽血化验还是其他检测都找不出毒素,医生只好说是中毒。谁知她说要回家拿东西后,中毒的迹象突然又开始好转,就这点让有关部门的人很不放心。
现在这个时刻,任何有疑点的人都是不能接触到机密的,尽管老头也有几分喜欢这个小丫头,但原则问题容不得马虎,更不能任人唯亲。老头是从战场上尸山血海里蹚过来的人,吃过不少苦头,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知道什么是危险什么是安全,所以才会选择最稳妥的小六让他知道部分机密,将他拉上这艘即将驶向未知的航船。
“你会慢慢适应的,今天起你将肩负更大的使命,我们的使命会让国家以及未来产生无可估量的变数,请相信,也许在我们有生之年都无法公开这些秘密,但只要我们自己知道曾为了国家的建设以及美好未来奋斗过,我们就值得了!”老头这番话让小六激动起来,那本就是个火红的年代,年青的小六心中本就燃烧着激情,老头的话无异于又加上了一桶油,就差将他整个人也给点上了。
小六认真地点点头,感觉一股子血气上涌,也学着肖建军那样对老头行了个标准军礼。
“雷子,你到外面负责警戒,我和于晓陆同志谈点事。”老头坐直了,指着旁边的木箱,示意小六坐下。
雷子知道事已至此,只得服从命令,便走出营房。
“你刚刚看的影片资料中的人,是今年我二二一地区负责巡防的战士无意中在无人地带发现的,当时他们的模样就已如影片中出现的一样,为此我们找过医学界的专家,但也无法解答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现象。之前我们猜想会不会是他们在一瞬间受到了某种致命袭击,让他们身体里的水分很快就蒸发干净。但是后来的尸体解剖告诉我们,这不太可能,这些人已经死亡了很久。于是我们猜想会不会时间上弄错了,可无论是从他们遗留下来的工作笔记,还是发现尸体的位置,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出现在那里不会超过两天,这两个人乘着巡防的空档期试图从那边越过警戒区。”老头很认真也毫不讳言地向小六说出实情,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军事行动,而是隐藏着非常多绝密信息的多重行动,小六不能也不应该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参与进来。
“您是说他们是敌特?”小六听完老头的话,试探着发问。
“呵呵,没想到你还有点政治觉悟,不过说他们是敌特有些不太确定,因为我们有人认出死者中的一人曾是援助我方的专家,当年就是在那个地方附近,他们有过深入的研究,据说是寻找石油和天然气,只是现在看来这都是他们的借口罢了。”老头不屑地说。
“我明白了,他们肯定发现了什么重要情报,想通过警戒区回去汇报,却死在路上。”小六得出自己的结论。
“嗯,看来我没看错你,你很聪明。关于‘干尸’还能行走,我们有位专家分析,会不会正是这种奇特的死亡引起他们的注意,你应该也听说了他们在1961年成功发射载人航天飞船,其中宇航员的生存正是其中关键。这位专家猜测,他们或许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已经成功地掌握了人体如何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生存的关键,但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您是说他们其实并没死?!”
“我不知道,一切都只是猜测,按现有的医学水平,我们只能说他们确实早就死了,但科学一直在进步,以前古人认为的死亡,或许在现有医学看来只是深度昏迷。从目前发现的结果来看,他们在沙漠腹地发现了一座古墓,还带出部分文物,其中就有照片中的玉器,最完整的就是那块玉璧。我们想要知道的是,苏联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古墓感兴趣,玉璧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可惜那些笔记是用密码所写,这是他们启用的最新密码,目前还无法破解,但玉璧上的文字是我们的老祖宗留下的,如果能从文物着手来破解玉璧之谜,或许就能解开事情的真相。我们找了很多专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文字是失传已久的真文,而且这种真文还曾有过衍变,至唐代已经形成更完善的文字。但玉璧上的文字不同,这是最早的真文,与后期的真文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我们不得不停下来,另寻出路。当你们向上面汇报说发现了古老文字真文时,组织上第一时间就将信息转告我们,这也是我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当你们还住在医院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来到这里,将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只等着你们来发掘。本来我们是可以直接接管的,但考虑到此处属于敏感区,不能做得太明显,于是只能做出虚虚实实的认真样子,像我和肖建军就很少露面,以麻痹敌方。但现在教授的死向我们提出警告,很可能我们的情报有泄露。凌同就有很大嫌疑,你可能不知道,他有亲属就在香港,这次他从北京出发前,曾向老家发过一封电报,这是内容。”老头从木箱中拿出一张公笺。
小六看着公笺上的字--将到,速接。
凌同的老家在四川,离他们要来的G省可以说一个在西一个在南,凌同这封电报根本就是有问题的。
“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抓凌同了吧?他在你们住院期间曾失踪过半天,后来莫其声突然死亡,而他也正是在那天失踪。凌同已经被押到D市,对他的审讯正在进行中,相信不久就会有答案。”本来这些话老头是不用对小六说的,但为了消除他心中的疑虑,老头还是选择性地说出部分来。
小六到此时才知道凌同发生的事,同时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凌同曾对教授说过,他们住院期间,凌同独自拜访过附近的道观,还得到了一本古籍。
听完小六说的,老头微微一笑:“你还是太年轻了,凌同祖上有个祖父辈的就是川内一家道观的道长,那本古籍就是他们家祖传的。我们已经有同志去他们老家调查过,他的一个族叔也知道古籍的事,后来凌同学考古,就将这本古籍带到了北京。”
听到这里,小六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到此会变得如此复杂。凌同一开始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让杨宏开看祖传的古籍,但同时又编了一套谎话加以掩饰。难道说他后来发现古籍还有重要价值,这才冒险又去偷回来?是什么原因让他去而复返,难道是有人让他去把古籍拿回来?
“放心,很快就有答案,我们已经掌握与他接头的人,随时可以抓住他。”老头说道。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呵呵,继续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去吧,最大限度地发掘这座古墓的价值,一是为祖国,二是为教授,尽你的能力完成任务。”老头站起来,轻轻一拳打在小六左肩上,力量不大,却如能给人充电,让人很受用。
小六再次行了个军礼,走出营房。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小六的心情却阴晴不定。
就在他走进军营的一刹那,他的身份还有很多人的身份都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伙子,而成了心怀天下的无产阶级战士。
雷子跟过来,让小六等他一会儿。五分钟不到,他就换了件便服,气质也随之改变不少。
“这样方便点。”雷子冲小六笑了笑,表情自然很多,他也彻底想明白了,都是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再说他是军人,应当服从安排。
小六还是不习惯,怎么说呢,有人保护确实很好,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会失去自由。
小六还是把事件想简单了,雷子可不是普通战士,这个老头带来的战士也大多都认识雷子,所以他们走到哪,这些战士都会自然而然地敬礼,到后来小六都不敢随意走动,只是草草安排完起吊盘龙柱的任务,就蹲在墓室里不露面。本来还想找小顾谈事,这下可好,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
小顾看着小六进的军营,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六再出来时身边就跟着那个老头身边的军人,虽说他现在换上了便装,可还是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不会是出事了吧?小顾担心起来,她知道小六有时脑袋不转弯。不过后来看到小六还是负责现场指挥,小顾也就不担心了。
起吊盘龙柱的计划昨天就安排好了,战士们在墓室的上方搭起很高的木架,装上能吊起坦克的“手拉葫芦”,开始起吊。
这次龙柱上的麻绳已经换过,都是手臂粗的新麻绳,将龙柱绑得紧紧的,开始一点点往上拉。随着铁葫芦里的嗒嗒声,龙柱开始往上慢慢升起来。
小六他们担心动静太大,会让捆在龙柱上近千年的蟒尸掉落,一直在下面看着,稍有异常就停下来。幸好小顾早就让人将墓室顶拆除,现在他们才能进展得如此顺利。
雷子蹲在小六身旁,抽着烟,他还真佩服这些人,一个人一上午能干完的事,他们愣是能干几天时间。就那堆捆在石头柱上的蟒尸,有什么好保护的,一没金二没银。不过他对龙柱下的深洞倒很感兴趣,凭他的经验,这下面可能有问题。
“于同志,你们打算怎么下去?”雷子装出很认真的样子问道。
“等明天,也不知这洞有多深。”小六这时哪有计划,最多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哦。”雷子没再问,不过他眼里的轻蔑还是不经意流露出来。小六毕竟年轻,又怎么会知道雷子话里试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