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结后后不久就是那年的春节,放假前我领到了第二个月的工资615块。加上第一月剩下的工资,手头上一共有1100多块钱。本来打算寄一千块钱回家,但是想到还欠阿良170块,我还要留点钱零用,便寄了800块钱给家里。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我在宿舍看书,听见保安在广播里喊我的名字:“406莎雯,厂门口有人找你。”
我猜想肯定是阿良他们,他出厂时和我讲过,过年的时候过来拿钱。
我拿着170块钱来到厂门口,发现阿良,阿新,阿风,阿高都来了,我冲上去搂着阿风大哭。
他们出厂后,阿玲去找她表姐了。阿兵,阿刚他们自己找工作,去了塘厦。阿良他们四人都在厚街,阿良,阿新进了一家五金厂,当初级技术员。虽然工作有点累,但是工资还不错,每月1300块,重要的是可以学技术。
阿风进了一家港资厂当前台文员,虽然工资只有700元,但是很轻松,还可以学电脑。阿高进了一家线材厂当物料员,每月工资有900元。其他的同学有的找老乡,有的自己找工作到别的镇上班去了。
得知他们出厂后过得都不错,想想自己的处境,我更加感到失落。阿风劝我想开点,让我照顾好身体。如果实在撑不下去,过年后就辞工去她那里,去找一份轻松些的工作,她将工厂地址和前台电话都给了我。
就在阿风和我交谈过程中,阿高很不高兴,他问阿风:“我们的工资都不高,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万一莎雯去了,长时间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莎雯会长时间找不到工作?”阿风很不高兴,反问阿高,“你就忍心让她一个人继续在这里受罪吗?”
阿高没吭声,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不停的谢谢阿风,谢谢她对我的关心。说实话,那时我对她已经感恩不尽。
那天晚上,工业区组织辖区内的几家工厂开晚会庆祝春节,宿舍里除了我和韩姐外,其他人都出去玩了。我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在在学校带来的英文书,脑子里想的全是以后的生活,我的出路在哪里呢?出厂后我该怎么办?
那几年有一首歌《流浪的人〉〉很流行,许多打工者都爱唱这首歌,“流浪的人在外想妈妈,亲爱的妈妈。。。。。。流浪的人啊,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这首歌唱出了许多打工者的心声,引起大家的共鸣。
后来几年,无论我在哪家工厂上班,每逢开晚会,都会有员工唱这首歌,每当这首歌唱起来时,台下总有人哭。
当工业区晚会进行到一半时,有一位男生唱起了这首歌,强烈的思乡感和孤独感,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躺在床上哭了起来。
韩姐见我又哭了,就走过来安慰我。她告诉我,她来东莞五年了,只回过三次家。每年的春节都在东莞度过的。打工的钱都供弟弟上学了,父母说她是女孩,供弟弟读书是天经地义。她说只要弟弟争气,自己吃点苦也心甘情愿。她二十五岁了,还没有结婚。这年龄在农村早就是是大龄姑娘,但是她说在外打工的,很多女孩年龄比她大多了,都没有结婚,她一点都不着急,准备等弟弟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后,她再考虑结婚的事。
她还劝我说,出来打工就得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生活很残酷也很现实,要有勇气去面对遇到的困难。不要动不动就哭,在东莞没有人会因为眼泪同情你,一切都要靠自己。如果实在不想在这里做事,可以辞职出去找工作。我有文化,找个办公室文员做应该不难。
听了她的话,我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下来。我很欣赏她的为人,也很佩服她的为家人做出牺牲的精神。她告诉我在东莞像她这样辛苦赚钱养家的女孩很多,她们将火热的青春消耗在漫长的流水线上,用赚取的血汗钱来改善家人的生活。
因为外来打工者的辛苦付出,东莞的经济才会在短短几年内快速腾飞,很多外企老板因为欣赏中国员工吃苦耐劳的精神,才愿意来东莞投资建厂。可以说东莞繁荣经济发展的背后,外来工有很大的功劳,尤其是东莞打工妹这个庞大的群体,东莞的女工比男工要多很多,尤其是电子厂,制衣厂,鞋厂,这些工厂大部分工人都是年轻的女工。
正月初三开工,台湾人按风俗开工要拜天神。一大早,李小姐和保安一道,按照台湾老板的要求摆了好多贡品。办公室全体人员都要参加拜天神,拜完天神后,老板给全厂每人发了一个利是封,只有10块钱。虽然钱少,但是过年图个吉利,领到钱后,我们都很开心。
上班后一走进车间,看着一台台冷冰冰的机器,想到那漫长没有尽头的流水线,我的心情又跌到了谷底,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很想出去找工作。虽然不会打电脑,但我还是想出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