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蛮像见到了鱼腥的猫,抑制不住狂喜,一把将魔镜抢过,转身就走。那长臂猿吱吱叫了两声,她才止住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扔在地上,长臂猿欢叫两声,抓起来两颗就往嘴里塞。
唐小蛮抱着魔镜,脚下轻飘飘的,纵得比往常远了,跳的比往常高了。她溜回桃花庵中,没进卧房,鬼鬼祟祟钻进另一间暗室。将门插了三道栓,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内登时漆黑一团。她打着火石,点燃八仙桌上的红蜡。一片淡黄光晕下,唐小蛮心跳如鼓,急不可耐的将魔镜放在桌上,就想输入问题,寻找答案,眼睛扫过镜面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女人爱照镜子,原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唐小蛮更不例外,一旦临镜照影,不免就顾影自怜,暂时忘却了最初的目的。
镜中人风鬟雾鬓,百萝战衣的扣子尚未系好,****半坦,露着鲜红的抹胸,颈上肌肤微微有些褶皱,印着无数吻痕。唐小蛮摸着脖颈,轻轻骂了句:“坏蛋,每回都是暴雨摧花,不知怜惜。”理顺乱发,露出自己的脸来。脸上红霞未褪,圆圆的脸蛋像熟透的红苹果,带着欢爱后的暧昧气息,连她自己也不觉为之心动,恨不得轻轻咬上一口。
习惯性的,她又细细地端详自己的眼睛,这是每回临镜梳妆的最重要内容。只因她的眼睛生的太美,江湖最大的女子帮派红颜坊坊主慕容天香曾经点评过天下美女,定下了天下第一美女的标准:天下美女,万千美眉中,墨菲菲的眉毛名列第一。而最美眼睛的评选却是唐小蛮独占鳌头。她自己更是引以为傲,从儿时到到如今,已不知有多少人溺在这汪秋水之中不可自拔了。唐门女孩,眼睛生得大多都美,而以她为冠,旁人的溢美之词让她耳朵磨出了茧子。这双天下第一美眼不大不小恰恰好是标准的桃花眼,勾魂夺魄,媚态十足。若是太大,就成了暴目凸珠的大环眼,不好看;若是太小,就成了遮掩神采的丹凤眼,也不好看。长长的睫毛疏密有致,不梳不烫,自然弯翘,宛如两片珠帘,宜垂宜卷,风致嫣然。睫毛下的眼睛黑多白少,皂白分明,宛如两块黑曜石。唐小蛮一时发了痴,对镜剔眉挑眼,做出各种姿态。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那调皮的眨,慵懒的眯,偷偷的瞟,悄悄的瞥,憧憬的眺,倾心的瞄,娇羞的眄,骄傲的瞪,野蛮的剜,可怜兮兮的瞅,恶狠狠的盯……都是对美的绝妙诠释。真是明眸善睐,秋波多情,梨花带雨惹人爱,回眸一笑百媚生。除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只怕再没有可以形容的了。
沉溺良久,忘却周围,蓦然,谯楼鼓打四更。唐小蛮蓦然惊醒急忙收回眼来,右手又不自禁抚上左臂假肢,摇头轻叹一声,自语道:“光眼睛好看有什么用?别的地方长的又不好,还是个残废。”想了想,对着魔镜按下了问题:“我相公第一武是最爱我么?”
答案噼噼啪啪出来:“危险问题,答案背面找。”唐小蛮登时愣住了。又问一遍,答案依旧如此。唐小蛮心思细腻,念及白天种种怪异事件,未敢轻举妄动。换了另一个问题:“我左臂如何能治好?”
答案:“危险问题,答案背面找。”
再换问题:“我如何才能成为和东方无暇一样的美人?”她眼睛虽美,但是眉毛宽而乱,鼻子扁而平,较之东方无暇的完美无瑕还是逊色很多。
答案:“危险问题,答案背面找。”
唐小蛮咬了咬牙,换了另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我相公得到东方无暇?”
答案出来,依旧还是:“危险问题,答案背面找。”唐小蛮一时慌了手脚,额上冒出冷汗,将魔镜翻了过来,背面镜钮外那几个血红铭文在摇曳的烛火下宛如跳舞的魔鬼,一丝血腥气萦绕鼻端,驱之不散:“打开你必后悔!”
唐小蛮手指按到镜钮上又拿下来,如是者不下几十次,脸上神色急遽变化,显然内心斗争极为激烈。许久,她拿起蜡烛,打开墙角柜子,取出大大小小好几个瓷瓶来。上面各有标签,什么九转还阳丹、白衣菩萨散、茯苓拔毒膏、千金续命丸、唐门不死药……全是解毒续命的丸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这些药每样倒出若干,就着茶水一股脑喝下。这些解药足可以化解天下任何剧毒,终于将心放下,又回到桌子旁坐下,凝神定气,抓住镜钮,一咬牙,啪的一声,镜子打开了!
镜子打开的刹那,唐小蛮倒跃而出,里面并没有任何暗器打出来。但是一股血腥气扑面打来,她猝不及防,还是吸进了少许。急忙摒住呼吸,暗自调息,身体并无异样,这才缓缓蹭到桌边,定睛看向魔镜,这一眼瞧去,宛如被人接连点中了麻穴、哑穴、晕穴,身子顿时僵得像个木棍,舌头捋不直,一瞬间眼前发黑,幸好还没被点中死穴,刹那的惊愕恐惧之后,她嗷的一声惨叫:“鬼!”丢下魔镜,一个高蹦到墙角,瑟缩成了一团。许久,战战兢兢掐着眼角瞟去,烛火摇曳不定下,横陈桌上的魔镜盛着一泓诡异的血光,血光蒸腾,四周器皿的影子变成诡异的血红,抻长缩短,宛如封印的魔鬼因某种神秘的召唤而活转过来,张牙舞爪,直欲择人而噬。
唐门以使毒和暗器名动江湖,单这毒物就包括毒药毒草毒虫等,尤其毒虫,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一般人休说豢养,即便看一眼也要吓得三天不敢合眼。但是唐小蛮的胆子比个头都大,从小什么都敢摆弄,而且乐此不疲。小伙伴曾经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唐大胆!”唐小蛮直起腰来,走向桌子,自嘲的笑了:“怎么有了男人的女人胆子就变小了呢?”重新坐下,暂时撇开眼光,凝神定气后再看。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禁不住头皮发麻,心简直要跳出嗓子。
魔镜的镜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流血的无脸鬼!那脸上凹眼暴齿,狞恶已极,血肉模糊,好像面皮已被人整张揭去。那鬼脸仿佛有一种诡秘魔力,只要一搭眼,就会陷住你的目光,唐小蛮激灵灵打个冷战,她突然有了个骇人的发现,那鬼向着她绽开一个歹毒的微笑,那个笑容诡异瘆人,竟然像是死了墨菲菲!
“啊!鬼呀!”唐小蛮亡魂皆冒,“别杀我!别杀我!”“哗啦”“啪嗒”,镜子被她甩到了地上。她转身向门口逃去,可是忘了门已上锁,一头撞上,鲜血顿时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