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惜花托起白玉冠,单膝跪倒在东邻妹面前:“只有你妙绝天下的仪容方称得上这冠绝天下的冠冕。今日南宫以此为聘,江湖儿女,一切俗礼全免。什么请人作伐,三媒六证,统统不要,你接过此冠,就算允了这门亲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便拜堂成亲,朝野诸公天下英雄共作证!”
东邻妹本来是找南宫惜花的晦气,可是才到风流寨,便被一干游侠女拉拉扯扯拖进后堂,沐浴更衣,严妆冶容。心中疑团甚重。此刻方才豁然醒悟。当即咯咯大笑道:“这个帽子我收下了!”
王弑禅钻进树林,一阵狂奔,这才将他们甩脱。眼前是一条小溪,王弑禅满头大汗,俯身洗了把脸,拢了拢乱发,这才发现自己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块,额上也被打了一块青淤,狼狈不堪。回想方才种种,不胜唏嘘嗟叹。自怨自艾后,忽然念起假脸人的字条,一跃而起,再次来到风流寨外,这回寻了个死角,没人把守,飞身掠过墙头,像做贼似的摸黑走僻,避人让狗,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正厅。只听里面喧闹声中,南宫惜花提东邻妹的名字,心顿时像被千斤石块压住不由一坠,再也顾不得许多,使出绝顶轻功,宛如狂风般刮进了大厅。守卫甚至连他面目也没看清。
东邻妹接过白玉冠的一刹那,王弑禅正好来至且近,见此情景,一下子刹住脚步,心脏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脚步虚浮,三晃两晃,差点栽倒在地。那编制的花冠顺着肩膀溜下地去。一枝桃花摔落地上,溅得花汁如血。
东邻妹乍见情郎,又惊又喜,急忙抢过身来:“美,你来了!这个花冠编得好漂亮啊!”说着从地上捡起了花冠,“是给我编的吧?”那花冠仿佛就是王弑禅的心,她捡起了它,也就捡起了王弑禅丢失的心,王弑禅忽然有了感觉,心中冰炭摧折,一丝凉一丝热,似喜又忧。他的嗓音整个哑了:“莹莹,我们走!”
东邻妹见他脸色苍白,不知所措,但是还是和他走去。王弑禅却没动脚:“莹莹,把这个白玉冠还给他!”
东邻妹啊了一声,撅嘴道:“不,有了这个咱们随意取银子,还可以号令武林,多好玩啊,我不给他!”
南宫惜花嘴角轻撇,冷笑着看他:“江姑娘舍不得这顶白玉冠,就是舍不得离开我。在我大礼之上,我不希望看到有碍观瞻的东西,无关的人请走开!”
王弑禅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时僵在那里。
假脸人离席站起:“东邻妹是弑禅哥哥的未婚妻,南宫大少你要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也要明白可穿朋友衣,莫戏朋友妻事做人的底线!你抢人家的妻子,是侠者所不为!你可知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
南宫惜花冷笑道:“好一个先来后到!俗话说江山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何况一个妻子?朋友?我和他算朋友么?至少我没这么认为!侠者,什么是侠者?江湖游侠快意恩仇,想我所想,做我所做!南宫自己的事想了便做了,管什么天下人!”假脸人冷笑不语,转看王弑禅。
王弑禅脸色白而泛青,虽然和南宫惜花没有什么私交,但是游侠门人他一视同仁,在他心中,还是把南宫惜花当作朋友看待的。此时听南宫惜花如此刻薄,心中百味杂陈,好不是滋味。
当下次对东邻妹道:“我王弑禅一介草民,身无分文,只有一颗侠客之心,是要白玉冠,还是我的花冠,你选吧?我、我绝不怪你!”东邻妹看看手中的白玉冠,忽然嘤的一声哭出声来,将白玉冠抛向南宫惜花,转身跑去。身上的凤冠霞帔被她甩落了一地。
王弑禅转身就待追去。南宫惜花忽然出手,一掌拍向他胸口,王弑禅心神激荡之下,竟忘了防备,这一掌直打得他口喷鲜血,倒退数步。
“你,你为什么打我?”
南宫惜花道:“你让江姑娘掉一滴眼泪,我就放你一斤血。”说着跟身进步又是一掌拍来。王弑禅气极,举掌相接,两掌相交,南宫惜花身子如断线风筝飞出去。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上百位武林大豪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就是打他娘的。
这仗打得毫无理由,王弑禅疲于应付,又不便下重手,吃了好大的亏。但即使这样,这帮人也没打倒王弑禅。游侠门人竟无一人站出来为王弑禅说句公道话。一时间,王弑禅嗒然若丧。宴会场变成了演武场,桌椅破碎,碗筷乱飞。这下可惹恼了官家。总督巡抚地方三司大员一起大喝:“来人!”门外等候的官兵一拥而进,武林众豪退下。
总督面沉似水,瞪视王弑禅:“你私闯民宅,行凶伤人,毁坏器物,冒犯官人,来人,将他拿下!”官兵们如狼似虎,虽然不及武林人物武功高强,但是盔甲鲜明,训练有素,光气势就压倒了一切。王弑禅知道,此刻稍有反抗,立即会被安上叛上作乱的罪名,当下犹豫再三,只有束手就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怒喝一声:“住手!”
总督抬头看时,却是假脸人。不禁怫然不悦:“门主可知大明律例袒护罪犯者与罪犯同罪?”
假脸人哈哈大笑:“我就袒护了,你能把我如何?”冷森森的目光扫过全场,“谁敢动弑禅哥哥一根汗毛,明年今天就是谁的忌日!”在场武林大豪数以千计,面面相觑,皆是敢怒不敢言。总督气愤已极,他乃是当朝重臣,向来颐指气使,说一不二,几时听过如此忤逆的话,没想到今天却被这小小的游侠门主毫不客气地顶撞,焉能不气,虽然他知道假脸人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但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能硬撑到底了,须发皆张:“东方游侠,顶撞朝廷大员,你可知罪?”
假脸人哈哈大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不知你靠什么判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