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个平常的夜晚。
两人刚刚给伤兵们换完药，正准备回帐篷的时候，忽见远处火光冲天，伴随着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军营里乱成一团，手执兵器的士兵从各自的帐篷中冲杀出来，他们有的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冲了出来，面上或是兴奋、恐惧、害怕、坚毅的表情，不一而足。
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一个人躲藏起来，甚至连刚刚包扎了伤口的士兵也冲了出来。
看到两人，有人善意提醒道：“昭人过来了！”
蓝玉和明绣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不发一言，疾步朝着自己的帐篷赶去。
“师父，怎么办？”蓝玉着急道：“我们现在跑吗？”
“怎么跑？”明绣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夜袭。”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听着外面的砍杀声已经近在咫尺，她仿佛听到了刀剑砍到血肉里的声音。
四周火光冲天，她这才发现，其实自己比蓝玉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走吧。”一咬牙，她说：“与其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趁乱突围。”她从帐篷的一角摸出两把刀，一把递到蓝玉的手上，下定了决心，说：“我们走！”
两个人悄悄走出帐篷，看着外面火光中天，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朝着早就已经探明好了的路线直冲。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比起强健的军士来说差得太远太远，很快两个人就被捉住了。
“完了。”明绣和蓝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不过她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为今之计也只能期盼对方的将领不是嗜杀之人。
一群群的士兵被人捆着脚一步一步地朝着黑暗中行进。
有人执火打马来回巡视，四周是不断催促着俘虏们前行的士兵。
明绣觉得脚下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觉得难受异常。
冬夜里冷得很，脚下的枯草因为沾染了露水都是湿润的，明绣觉得自己的裤脚已经被打湿了，只有一片冰凉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师父，我们能活下去吗？”蓝玉情绪低落地问。
明绣怔了怔，说：“会的。”
尽管她已经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刺着她的骨头，但是她还是没有放弃，“我们不会轻易死去的，师父不会让你去死的。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是的，他们是不一样的，她是一个丹师，她明白丹师是一种比普通的医者更加让人仰视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有胆量前来，只要不被乱刀砍死，她就不会轻易地死去。
尤其是在这样的战乱年代，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将领，都不会轻易杀死一个丹师。
大不了她就不炼毒了，没有什么可怕的。
长路漫漫，尤其实在这样的暗夜里，前路似乎极为漫长。
不知道到底走了有多久，明绣只觉得自己已经近乎麻木，觉得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进去！”昭国的士兵态度极为恶劣，像是赶牲口一样将俘虏们赶到一处用木桩围起来的地方。
地方很挤，每个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蓝玉扶着明绣，说：“师父，你别怕。”他咬了咬牙说：“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和师父在一起。”
“我说过了，我们不会有事的。”明绣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蓝玉还是在安慰自己，“我们不会有事的。她又一次重复说道。”
很快，有人过来统计名字。
明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与众不同的军队。
她在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不同，所以宁国的军队才会屡次败退吧。
“是的，我们不会有事的。如果这是他的军队的话。”蓝玉的声音近乎呢喃，于夜风中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真是难捱啊。
四周的人都忍受不住或坐在地上，或倚在旁人的身上苦苦支撑。
……
……
“将军，所有俘虏已经登记好了。”中军大帐中此刻依旧烛火摇曳，年轻的将军下巴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神色有些疲惫地盯着几案上的行军地图。
此刻，亲卫进来弄出的动静也没能打断他的思绪。
“放这儿吧。”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指了指几上的一角。
亲卫走进挡住了一些光，很快就又走来，整个帐篷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光亮。
夜不知不觉就深了。
将军抬头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将行军图收好，起身拿到一边放好就准备休息了。
啪嗒！
一不注意掀动了几案上的册子。
整个册子翻滚着散了一地。
将军弯腰去拾，一点点地将册子叠回原状，忽然手上松了松，顶着困顿的头脑，强打着精神在一个个的名字中间寻找。
突然，他的眼睛定住了，目光紧紧地落在其中的一个名字之上，久久不曾挪动。
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挪开，在那个名字的上下逡巡，愣了愣，手持册子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
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出了一口气，轻轻将册子合上放在几上。
哗啦！
帐篷被人从里面豁然掀开，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突然和清晰。
守卫的亲卫可能是因为夜色沉沉，连带着反应都不如平时敏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里面的人已经迈步走了出来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行礼唤道：“将军！”
“嗯。”韩景潇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心思应付他们。
抬眼看了一眼静谧得只有星星的夜空，驻足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俘虏安排在哪里？”
他突然的问话让亲卫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有人答道：“在火头营旁边的空地。”
那里平时是士兵们吃饭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安排那么多人再合适不过了。
韩景潇没有应声，也没有叫亲卫跟随，一个人朝着火头营的方向走过去。
或许是因为突然得知那个人的存在，所以初时走得有些快，等到越靠近火头营的时候脚步也越来越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