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科的离婚,把我的心情彻底搅乱了。
我曾经以为,在我们兄弟三人中,只有我是活得最累的,没想到陈金科比我更累。他苦苦维护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其实是在背着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他终于解脱了,放下了,轻松了,再也不用为婚姻而苦恼了。
而我呢?我虽然没有陈金科那样的顾忌,可我活得幸福吗?我的婚姻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黄光达说,早离早好;陈金科说,既然在一起得不到幸福,不如离了更轻松。那我呢?我还有维护这段婚姻的必要吗?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里,突然觉得很寂寞。女儿在家的时候,可以守着女儿,看着女儿,想着女儿,考虑她的事。这两天,女儿去她大姑家了,家里突然冷清下来,对我已经没有一点吸引力了。
文秀芹问了我几次文发明借贷的事商量得怎么样了,我都懒得回答她。我很苦闷,除了她娘家那点子事,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我、没有这个家,她甚至连女儿今后准备选择哪一所重点中学都不知道要过问一下,她还算一个称职的妻子、职称的母亲吗?
大约文秀芹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反常,见我不想答理她,说话做事也变得谨慎了些。这天晚上吃了饭,她没有出去打麻将,而是麻利地收拾着餐桌厨房,然后挨到我身边,小声问:
“启明,我妈妈又来电话了,让我再问问你,发明的事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是我们在求人帮忙,哪里能急得来的?”
“可是,这都两三天了,黄光达那里也该有个回信啊!”
“你这么急,是不是把借的钱准备好了?”
“还在想办法,我妈妈说她找了大妹妹,终于答应借5万。”
“5万哪里够?发明借的本金就是8万,不还要给人家点利息吗?”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幸灾乐祸地想,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总要在我面前争来争去吗?怎么也会有没办法的时候?不过,见她一筹莫展的样子,我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软了口气说:
“算了,你也别老是催啊催的,我打个电话问问黄光达,看他怎么说。”
我拨通黄光达的电话,问道:“光达,我小舅子那件事怎么样了?”
黄光达在电话里大声说:“怎么?他们准备好钱了?”
“哪有啊!还在想办法筹钱呢。”
“没钱谈什么谈啊!”
“你到底有没有找他们谈啊?”
“谈了,可是没钱就免谈。”
我觉得有点失望,正想挂断电话,黄光达放低了嗓门儿说:“哎,启明,现在到底是你急还是他们在急啊?”
“谁都急!”
“哈哈哈!”黄光达竟然笑了起来,“如果是他们急呢,我就没办法了。如果是你急呢,那可能还……”
“还什么?”
“启明,我问你,是不是你老婆又在逼你了?”
我看了文秀芹一眼,说:“是。”
黄光达又笑了几声,然后把声音放得更低了:“启明,你离你老婆远一点,我再跟你说。”
我只得持着电话走到书房,问:“光达,你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
“启明,我跟你说实话吧,那事我已经给你摆平了。”
我心里一阵轻松,忙压低声音问:“你摆平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是你垫的钱?总共多少?”
“你先别管钱的事。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你说吧。”
“这个钱到底是你出,还是你小舅子出?”
“谁出不一样啊?”
“你傻啊!你有几个钱,就敢这么大口气说话?我之所以不想马上告诉你,就怕你马上告诉他们了,他们就不会着急去筹钱了。我跟你说实话,如果他们实在筹不到钱,我垫的钱也就算了,不会问他们要,但人情还是你做,我可不想在他们面前充这个好人。但是,我总觉得这事很亏,不是我亏,是你亏。你净做好人,却没有得到一句好话,文秀芹还一天到晚跟要吃人似的,不给你一点好脸色。所以,这个钱你再也不能给他们出了,哪怕有钱也不能出,就是要****他们。”
我又感激又生气,哭笑不得:“光达,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黄光达“嘿嘿”笑道:“我说什么你还没明白?你老婆是吃定你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要给她出点难题,顺便也教育教育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舅子,让他吃着人饭也做点人事,别******只知道混日子!”
“光达,你别跟我扯那么远了。你就告诉我,到底垫了多少钱吧。”
“10万5。”
“10万5?这么多?”
“多吗?本金就是8万,利息算了2万,给了那几个人一点辛苦费,跑腿吃饭的钱。”
“哦。”我想了想,其实2万利息并不算太多,给那几个人5千辛苦费也是理所当然的。
黄光达又说:“启明,这事先不要跟你老婆他们说,让他们着着急,对他们有好处。”
我觉得黄光达说的也有理,不过总觉得既然是一家人,胳膊肘儿往外拐,很不厚道。我挂了电话回到文秀芹身边,故意紧绷着脸看电视。文秀芹小心翼翼地问:
“启明,黄光达怎么说?”
“他那个人神通广大,这事总会解决的。”
“可是,到底怎么个解决法,他总得说出个道道儿来呀。真是急死人了!”
我觉得气出到这儿,也该收场了,差点儿就把黄光达的话说了出来。可我转而又想,一旦这个事情解决了,她没有什么求我的事,说不定又开始翘尾巴,不把我当一回事了。上次陈金科帮她返聘的事也是这样,一转脸,就不记得谁是谁了。因此,我觉得还是应该按黄光达说的,先让她急一急,让她知道个好歹,也许能改变一些对我的态度。我挖苦地说:
“急也没用,谁叫你弟弟总是在外面惹是生非的。”
文秀芹变了一下脸色,似乎又要跟我争吵。在她的面前,是容不得任何人说她弟弟半句坏话的,这一点我太清楚了。我心里冷笑一声,暗暗说道:你吵啊,吵吵试试!
但是,文秀芹终于没有发作,我便也懒得跟她一起坐下去。我起身到书房,打开电脑,一边上网,一边想自己的心事。
我有好几天没跟李玟联系了。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我想到李玟时,就会想到陈金科离婚的事,让我心烦意乱,做什么也没心情,连给李玟打电话的心情也没有。
现在,文发明借贷的事终于解决了,而文秀芹对此毫不知情,对我的态度也有所收敛,这让我觉得很满足,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我知道,我的心情之所以受陈金科离婚的影响,并不是在替陈金科难过,而是从他离婚的事情上受到某些触动,进而影响到我对文秀芹、对李玟的态度。也就是说,文秀芹和李玟两人在直接影响着我的心情,假如有一天我也走到离婚这一步的话,必定是与这两个人同时有关。
当然,我也不时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自责,我因此陷入更加痛苦的纠结中。有时我想,为什么我不能像陈金科一样,痛快点,来个一拍两散,彻底解脱出来。有时又想,文秀芹虽然性格不好,可本性并不坏,我们之间远远没有走到要离婚的地步。再则,如果离了婚,李玟会跟我走到一起吗?两种念头此消彼长,却一直没有从我的大脑中消失过。我的优柔寡断的性格再次显现出来,并让我吃尽了苦头。
我决定暂时把这个念头搁置起来。我知道,冲动之下作出的决定,十有八九是要后悔并为此付出代价的,倒不如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一段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这样一想,我发现竟然心态好了许多。
我决定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中去,虽然覆水难收,可如果不需要作出什么决定,那还是挺容易打发的。我又找回了过去的感觉,想起李玟的时候,心情轻松而甜蜜。我觉得必须马上给她打电话,并约她再见见面。可是,当我拨通她的电话时,却关了机。
怎么会关机呢?我觉得很是纳闷。李玟说过,正常情况下,她一般是不关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尝试着拨了几次,还是关机。我想也许她有什么特殊情况吧,比如手机没电了,或是偶然关机忘了开了。可是,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出现在李玟身上啊!我带着疑虑,度过了半天时间。到了下午,我再次拨通她的电话,发现还是关了机。这就奇了怪了!
我开始担心起来,发挥我的无穷想像去猜测可能的情况。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呢?才几天没有联系,能出什么事?我突然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这让我坐立不安,浑身觉得不对劲儿,心都悬到嗓子眼儿来了。难道她生病了?被邱作栋打伤了?或者……越想越坐不住,立即骑着山地车,想要亲自去找她。
到了超市,我大步来到她的办公室。办公里有一个30几岁的漂亮女人,这是我以前见过的,大约是李玟的助手。她也认识我,见了我,忙招呼道:
“白老师来了?李总出差了。”
“出差?”我稍稍放了些心,但还是心存疑虑,“怎么连手机也关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前天,李总打电话给我,说要出几天差,叮嘱我多关照一下这里。”
“没说去哪里出差要几天时间吗?”
“没有。”
搞什么名堂!我在心里暗暗责怪,怎么出差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害得我担惊受怕的。我正要离去,那个助手又说:
“昨天李总的丈夫邱先生也来过,问李总去哪里了,我说她不是出差了吗?邱先生看上去很生气,扭头就走了。”
“哦?”我停下了脚步。
助手压低声音说:“白老师,你说李总会不会是因为跟她丈夫闹矛盾了?怎么连他也不知道李总去了哪里呢?她关机会不会也与她老公闹矛盾有关?”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既然你不知道,就不要瞎猜了。”
李玟说过,她很少跟外人讲她跟邱作栋之间的事,也就是说,也许连她的这个助手也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跟她多说什么。我向她点头笑了笑,说:“谢谢,那我走了。”
从超市出来,我怅然若失,觉得李玟不该瞒着我什么事。毕竟我们不是普通朋友,去了哪里应该告诉我一声才是。可我转而又想,邱作栋也来找她,是不是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关机呢?
李玟呵,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