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一心陪着女儿,又是给她拍照片,又是跟她讲解摄影的技巧知识,让她通过实践,提高自己的摄影水平。女儿的悟性很高,拍出来的风景照片还真值得玩味。女儿对此很是得意,一路欢声笑语,显得十分开心。而我也在她的感染下,慢慢摆脱了心里的阴影,变得轻松起来。虽然心里还在继续想着李玟并担心她,可一看到女儿活蹦乱跳的身影,还是情不自禁地被她感染了。
旅游回来时,我觉得心情不错。文秀芹亲自去车站接我们,回到家时,她早已准备好了许多菜,趁着我和女儿洗澡整理行李的机会,她已经做出一桌的饭菜,招呼我们吃饭。我和女儿都吃得很香。
女儿迫不及待地上电脑去看自己拍的照片,文秀芹则把我叫住,询问我们路上的情况。我看出她欲言又止,知道她还有别的话要说。果然,没问几句,她就把话转入了正题:
“启明,我妈妈说,已经凑到9万块钱了,不知够不够。她说让你拿这些钱赶紧去还掉,如果不够,再想办法凑。”
我听了后很是惊讶:“差不多了。怎么凑到的?”
“是……我妈妈逼得把身上的首饰全都卖掉了,我爸爸气得说要把房子卖掉,大妹妹看不下去,只得又拿了3万。”
“老人家怎么能这样!”我突然觉得很内疚,因为自己一时不痛快,硬是逼着岳父母一家人砸锅卖铁。我再次想到文发明,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因为贪恋赌博,害得全家人不得安宁,如果再不从中汲取教训,还要去赌的话,那真是猪狗不如了!我问:“发明知道这些不?”
“他还不知道?他每天躲在家里不敢出去,害怕那些催债的人找他。爸爸妈妈在家里商量的时候,都是当着他的面,他还能不知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后都后悔死了,听到爸爸说要去卖房子,就跪在爸爸面前,痛哭流涕,发誓说再也不敢去赌了,如果再去赌就让车撞死,让天打雷劈,就是不让爸爸去卖房子。”
文秀芹一边数落着,一边伤心地揩眼泪。我觉得再这样逼他们,就太过分了,便安慰道:
“看来发明这回真是下决心戒赌了。他戒赌是好事,你也别伤心,应该高兴才是。至于那些高利贷,本金是8万,利息总共算了2万,还有中间帮忙的人要几千块辛苦费。不够的部分我们垫上吧。”
“可是,我们也没多少钱……”
“先应应急吧。”
文秀芹能考虑到我们自己的实际情况,并且也考虑我的感受,这让我很欣慰,她能这样说,哪怕我把银行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帮文发明还债,也觉得值。虽然上次为了赎他,已经垫了5万,银行里没几个钱了,但一万五还是有的。
文秀芹感激不已。也许在她看来,我是个很难说话的人,就如同我对她的看法一样。这是我和她之间第一次如此的默契,能够把话说到一起去。
第二天,我去银行取了一万五千块钱,连同文秀芹从她妈妈家拿来的9万,一共10万零5千,把我的包装得鼓鼓的。我打了黄光达的电话,黄光达听说我回来了,先是很激动,信口调侃了几句,接着便问我在哪里,让我赶紧到他的公司去,说有重要的事情说。
我不知道黄光达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他在电话里也不愿说,显然是为了吊我的胃口。我觉得好笑,这家伙,总是喜欢故弄玄虚,说不定又是物色到一个新的目标,或者要帮陈金科介绍女朋友之类的事呢。
到了黄光达办公室,我把钱拿出,摆在他面前:“10万5,还给你。”
黄光达惊讶地看着我:“这钱从哪里借来的?去抢了哪家银行?”
“抢什么呀?点点看,够不够数。”
“谁借的?你去借的还是你老婆她娘家人借的?”
“基本上是他们借的。”
“那还差不多。”
黄光达点了十匝钱共10万塞进抽屉里,就像搬砖头般,一脸的麻木,这要是换作别人,眼睛不瞪得像铜铃般才怪。他把剩下的5千元推到我面前:
“这个你拿回去。”
“干吗?”
“不干吗,用不着。”
“不是那几个人跑腿的辛苦费吗?”
“那是我的人,关系也是我的关系,这几千块钱我还不该花?”
“可是,你也是为我办事。”
“你收回去吧。”黄光达颇显得不耐烦,“我就算请那几人吃个饭泡个脚,也不止这几千块钱。我说了这是我的关系我的人情,今后我还用得着他们呢。我出钱请他们吃个饭,与你有什么相干?”
我知道再推辞下去黄光达必会生气,只好把钱收起,问道:
“你叫我来干吗?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好事个屁!”黄光达不客气地说,“你给金科打了电话没有?”
“没有啊,怎么了?”
“他调动了,不在市委办了。”
我大吃一惊,忙问:“调哪儿去了?”
“去当副区长了。”
“什么?当副区长?”
副区长虽然和市委办副主任同是副处级,可市委办毕竟是第一大办公室,而且又在领导身边工作,地位显赫,举足轻重,通常这个位置出去的人至少是担任正处级的实职,陈金科干了10年副主任,无论资历地位,都不应该只是个副区长!这让我马上联想到他离婚的事,是不是因为离婚了,没有丁老书记这层关系做靠山,或者丁老书记对他离婚进行报复,他这才遭贬谪的呢?但我转而又想,凭他的能力和表现,应该不至于这样,至少现任的领导不至于这么没素质。那到底又是什么原因呢?我怔怔地望着黄光达。这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应该打探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
“别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黄光达气呼呼地说。他把脚架到桌上,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显得很苦恼。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金科,到底怎么搞的?”
“这是哪天的事?”
“前天。前天我打电话给他,本来想问一下他现在心情怎么样,想安慰他一下,没想到他说,他已经调离市委办了。”
“离婚才几天啊,怎么事情会弄成这样子?”
“你没听到吗?现在官场商场上早就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我相信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丝毫不亚于任何现代传播渠道,何况又是前市委书记的女婿,又是离婚又是遭贬,不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才怪。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人们是怎么议论的,就问:
“他们说金科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他不识时务,有的说他不该离婚,甚至还有的说他在外面找了‘小三’被他老婆逮个现行这才离婚,丁老书记为了报复他,就亲自找到市领导把他赶出市委办。你说这些人干什么不好,偏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呢?”
我也是啼笑皆非。许多人就是这样,喜欢无中生有,捕风捉影,以议论别人为乐趣,而且故意要装着亲眼所见一般,说得有鼻子有眼,唯恐别人不相信。我听这些谣言都不靠谱,不愿意听下去,就说:
“谁人背后无人说?金科的事我们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哪里是他们议论的那样?算了,我们还是打个电话问问金科吧,不就真相大白了?”
黄光达马上坐起来,忙说:“对对对,现在你也回来了,咱们把他叫来,一起吃个饭,就说给你接风,让他自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拨通陈金科的电话,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家。我觉得奇怪,又想问他在家干什么,黄光达不耐烦地说:“那么罗嗦干吗?直接叫他来就是。”我便把黄光达的意思说了,让他赶到黄光达的公司来。
直到临近中午,陈金科才姗姗而来。黄光达责怪道:“怎么?当个副区长还端这么大架子?”
我知道黄光达为陈金科“下放”的事心情不好,听到他的责怪,也不觉得奇怪。陈金科呵呵笑着说:“是有点事。”
“有什么事啊?还要批阅文件视察工作?”
“是家里的事。我把东西都搬了回来,不是得安顿一下吗?正好前天报到后还没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我就利用这几天时间把家里安顿一下。”
我很意外:“什么?你把东西都搬了回来?那里的房子给丁晓了?”
“是啊。那里本来就是以她的名义买的房子,大部分钱是她家里出的,我住在那里也不大好吧?我只要孩子跟我就行,其它的怎么着都行,这也是老人的意思。”
黄光达大为不满:“你这个人,叫我怎么说你?丁晓那样做,你还这么容着她,还把房子给她。你还担心她冻着饿着?你以为这样做,她会感激你吗?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你别做梦了!”
“谁要她感激啊?我自己图个心安理得就行了。”陈金科继续呵呵笑道,“先前我还考虑要买套房子,可是一直没买,现在好了,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只好跟老人挤在一起。”
“你活该!”黄光达数落道,“以前我做房地产开发的时候,求着你买你也不买,现在后悔了吧?”
陈金科笑道:“是有点后悔。”
我觉得用这种相互埋怨的方式发泄怨气不是好方法,就劝道:“光达,你别当事后诸葛亮了,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该吃饭了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怎么样?”
陈金科对黄光达说:“是啊,你叫我来不是来让我接受批评的吧?”
“我才懒得批评你。走,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