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不能两全,大义在先,私情在后。天下的臣民都敬仰您,这就够了。睡吧!”郝听换一个姿势,将宇文治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宇文治的后背,就像哄一个婴儿般。
宇文治却是好皇帝,能让百姓吃饱饭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郝听,你知道吗?父皇在驾崩前,召见我们五个兄弟,分别问话。我不知道他问别人什么话,他问我,要是你当上皇帝,你想干什么?那时候,娘亲身份低又不得宠,没有自己的厨子,那些奴婢都是踩低攀高的,送食物经常不准时或者干脆不送。我经常饿肚子,但是又贪吃,只要有吃的,一定要吃到肚子疼才肯作罢。”郝听听到宇文治轻轻的笑声,“你能想象,那时候,我是个小胖子。”
郝听把宇文治现在的样子拉宽变厚,却怎么也想不出宇文治是胖子的模样,也轻轻一笑。
“父皇召见时候,我正是肚子饿,于是回答让所有人都吃饱饭,父皇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拍着我肩膀称赞好志向!还拿一块很大很甜的糕点给我,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在宇文治身边服侍这么长时间,郝听知道,现在的太后并不是宇文治的亲身母亲,尽管两人长得像,那是因为宇文治的亲生母亲谨顺太后长得像太后,谨顺太后生前只是个美人,“谨顺”是死后才追封的。
谨顺太后为了宇文治在皇位上坐得稳当,太后能够一心一意辅佐宇文治,将宇文治过继给太后,自己服了砒霜。
宇文治那时候已经懂事了,这一幕一定深刻在心里,谁也不是生来就狠心的!
这一晚,宇文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郝听像是回到了宇文治幼年的时候,在秋棠院,看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如何在这冰冷的宫里一天一天成长,变成现在的宇文治。
远征突厥的一切事物都已准备好,就等着开春天气转暖。
当年护送昌荣公主宇文溶和亲突厥司卫上士长长孙晟一直留在突厥,沙钵略的弟弟处罗候因为喜欢公孙晟善射,私下里与长孙晟相处甚好。
处罗候是突厥的突利设,年富力强且勇猛善战,沙钵略很是忌讳处罗候,而处罗候招揽长孙晟,长孙晟实际上是处罗候的幕僚,通过长孙晟,处罗候就能接触到大周。
大周虽未与突厥正是宣战,但是边境的气氛已经紧张,沙钵略的探子来回奔忙,探得大周边境上遣兵调将,可能是要对突厥宣战。
长孙晟留居突厥数年,考察山川形势及部众强弱,并绘有地形河流走向,各部落积聚地点,沙钵略欲除去长孙晟,处罗候得知消息后,偷偷放走长孙晟。
长孙晟秘密潜回长安,将在突厥见闻事无巨细写成十万字的长折上递宇文治,宇文治细细阅读了折子,不懂处详细询问长孙晟,公孙晟对答如流,宇文治很是高兴,将长孙晟擢为奉车都尉。
长孙晟又上书:“臣闻丧乱之极,必致生平,是故上天放其机,圣人成其务。伏维皇帝陛下,当百王之末,赝千载之期,诸夏虽安,戎虏犹梗,兴师致讨,尚非其时,弃诸度外,又来侵扰。故宜密运筹策,一击即中。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情,必将自战。处罗候为摄图之弟,奸多势弱,曲取人心,国人爱之,因为摄图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弥缝,实怀疑惧。阿波首鼠,介在其间,摄图受其牵率,惟强是与,未有定心。今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又引处罗,遣连契丹,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首尾猜嫌,腹心离沮。此计若成,举兵讨之,必可一举空其国矣。”
宇文治御览了长孙晟的折子,连连击掌,笑道:“如此好计,堪与方先生平陈十策相媲美。细读之下,合纵连横、刀光剑影,当以美酒辅之。”
还没有等宇文治话音落下,刘玄就将上好的女儿红端上来,拍掉酒瓮上面的泥封,顿时满室都是清冽的酒香,长孙晟扇动鼻翼,赞道:“端是好酒啊!”
刘玄拿了两个古朴的杯子,倒上酒,宇文治一愣,“你个奴才,你怎地将朕珍藏十几年的好酒都拿出来了?”
刘玄弓着身子,笑道:“奴才寻思着,天下至妙的计策当配上天子最好的美酒,于是奴才就斗胆将这女儿红拿出来了,恭祝皇上旗开得胜,万世昌隆。”
“你倒是有眼色,你这吉祥话说的好,为你这句话当浮三大白。来来来,都尉大人,你我共同举杯!刘玄,朕也赐你一杯,共饮!”
刘玄喜颠颠地给自个倒了一杯,跪倒在地,举杯,“那奴才就僭越了。”
三人一饮而尽,长孙晟意犹未尽,眯着眼睛,还在回味美酒从唇齿滑入顺着喉咙到达胃里的滋味,“有了皇上的美酒,臣这几年也就值了。”
“都尉喜欢,朕就成人之美,剩下的酒,你抱回家与尊夫人对酌花前,共饮月下,也是美事一桩。”宇文治笑道。
自从长孙晟回长安,****夜夜与宇文治、张筗等人相商,并未回府上,长孙夫人容貌端庄、贤良淑德,与长孙晟两人感情甚笃。
长孙晟被塞北的风吹得发皱的脸上,浮现出微红,“皇上取笑,皇上取笑。”险些将杯中的酒洒了。
宇文治又询问一些细节,长孙晟口陈形势、手画山川,状写虚实,皆如指掌。
散了之后,宇文治准许长孙晟回府上好好休息,并赏了长孙夫人好些绸缎和棉帛。
宇文治依着长孙晟的计策,遣太仆元辉出伊吾道,往诣达头可汗,赐给狼头旗,达头可汗礼相往来,出使入长安,宇文治亲自接见,场面极尽华丽奢华美,让达头可汗来使见识了什么叫泱泱中华,国力强盛,达头可汗来使一见之下,恍如到了天国,赞叹不已,心悦臣服。宇文治又赏赐了许多金帛,以及农耕用具、各色种子,希望达头可汗带领部众开荒种田,以后秋冬季节牧草枯萎也不用惧怕。
宇文治用心不可谓不长远,是想,只要突厥放弃游牧生活,逐水定居,那么就不会拥有强大的骑兵,大周以及将来的千秋万代都不用再惧怕突厥骑兵。
长孙晟也就在家里呆了三天,宇文治就下旨擢封长孙晟为车骑将军,出使黄龙道,颁赐金帛与契丹等国。契丹一向是沙钵略可汗的附属小国,仰人鼻息,而沙钵略脾气暴躁、手段残忍,经常侮辱契丹国主,而处罗候不安于现状,想着取沙钵略而代之,于是私下结交笼络契丹,素有盟约。
契丹愿为中介,秘密联络处罗候和长孙晟,三方会面,商议盟约。大周此番来使,正中处罗候下怀,而且处罗候与长孙晟本来就相熟,处罗候当即愿意归附大周,长孙晟出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