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颖和絮娘俱是一愣,高颖原配即高太嫔亲娘去年刚过世,这絮娘原是这园子里侍弄花草的丫头,后被高颖相中,收入房中。原配在世时,没少为絮娘拈酸吃醋。絮娘连个姨娘都不是,仅是个通房丫头,这声高夫人实在是担不起。
高颖抬头,见太后笑吟吟看着自己,心里大喜,赶紧给絮娘使个眼色,这絮娘也是灵秀之人,一时间心里恍恍惚惚,疑在梦里,慌忙跪下,恭恭谨谨给太后磕三个响头,“谨遵太后懿旨,奴婢,奴婢感恩不尽。”
杨紫欣也不阻拦,坦然受了大礼,方扶起絮娘,拿出帕子擦去絮娘眼泪,“这是个大喜的事,怎的哭起来?这样细瓷样的人儿,连本宫都心疼了。”絮娘被太后这么一逗,止住泪,有点不好意思了,“太后见笑了。”
高颖心里也是感慨良多,因为絮娘的事情,女儿高清莹心有芥蒂,处处给絮娘难堪,因此就把给絮娘扶正的心思搁下了。常说,人老多情,尤其男人岁数大时往往特别宠爱年轻貌美的小妾,似乎能从娇声软语,倚红偎翠中找到失落的雄风。况且这絮娘温顺柔媚,善解人意,高颖想到的,絮娘早就给准备好了;高颖没有想到的,絮娘亦能不露痕迹地提点到。话句句落在高颖心坎上,事件件做到高颖眼睛里。试问,这样的女子谁人不喜,谁人不爱?
杨紫欣回头笑道:“还藏着,掖着?赶紧出来见过高大人、高夫人。”
方起道一掀轿帘子,宇文治施施然走出。也就小半年时间,宇文治已经被方省涯调教的进退有度,初晓帝王之道。
当初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身量也拔高了,就像从一株肥肥嫩嫩的两瓣小芽抽成一棵小树。宇文治穿着家常半新不旧的青色棉袍,带着同色帽子,镶着一块淡绿的玉,一弓腰,朗声道:“治儿见过高大人,高夫人。”高颖,絮娘忙回礼不迭。
杨紫欣一手挽着絮娘,一手牵着宇文治,笑道:“治儿,高夫人有个冰雪可爱的女儿,待会啊,你可要瞧仔细了。”
高颖心里一动,瞧向杨紫欣,杨紫欣也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里了然太后的来意,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进得屋里,暖气扑面而来,屋子四角都放着火盆,火烧得旺旺的。絮娘让奶娘抱出女儿,絮娘接过,杨紫欣俯过身子,逗弄着她,小女婴皮肤雪白,眉毛修长,嘴唇嫩嫩粉粉的,絮娘教道:“快叫太后。”
小女婴眼珠骨碌碌转动,伸出手想摸杨紫欣脸,絮娘赶紧握住,杨紫欣笑笑,“不妨。”把脸凑过去,小女婴软软的小手拂过杨紫欣脸颊,杨紫欣心里一阵战栗,眼睛里有些湿意。
小女婴的目光又被杨紫欣发上的金步摇吸引住了,那是一只凤凰造型,从凤凰嘴里垂下一串细细的珍珠,个个泛着盈盈的光泽,杨紫欣一动,那金步摇就微微晃动,小女婴很感兴趣,眼睛亮亮的,嘴里发出“咦咦”声音。
杨紫欣眼睛也亮亮的,嘴角噙着笑,取下金步摇,对立在旁边的宇文治道:“治儿,来,给妹妹戴上。”小女婴目光又转到宇文治身上,突然笑了,嘴边两个小小的梨涡,灿若漫山的桃花一起盛开,绚烂无比。
小女婴伸出双臂,嘴里不清楚地嘟嘟,“哥哥,抱,抱。”
宇文治神色还是淡淡的,接过金步摇,插在小女婴帽子上,抱过小女婴,小女婴欢快地搂着宇文治,软软的小嘴在宇文治脸上亲来亲去,弄得宇文治满脸口水,宇文治再也不能保持淡淡神色,脸上浮起尴尬的红潮。
高颖赶紧跪下推辞,“太后,万万使不得。”絮娘眸光一闪,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迟疑一下,要跪,杨紫欣一把挽住,嗔道:“有什么使不得的,高大人,这两孩子有缘。高夫人冰雪聪明,神仙一般人物,本宫十分欣羡,本宫要是有这样的妹子就有福了。”
这金步摇是十二钿的,只有皇后才有资格戴,贵嫔最多戴七钿的,这位份是丁点也错不得的。并且这个金步摇由皇上宇文治亲自给小女婴戴上,这就是下聘了。絮娘双手握着杨紫欣双手,就着这个势,盈盈半跪,面上笑意婉转,可是眸子水雾弥漫,“太后,您是天人,奴婢是您脚下的尘土,奴婢是太后的奴婢,哪敢妄想做太后的妹子。”
这话是说到十分了,既是答应了,又表明自己不忘自己身份,还表示了忠心。
“妹子,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啊。稍后会有旨意,高大人放心。高大人,我们女人家要说些体己话,你回避吧。”杨紫欣转首对忐忑不安的高颖道,高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始放下,自己当然想和天家再攀上姻亲关系,荣宠不衰,可是也不想得罪太后。
丫鬟们从园子里摘了梅花,插在美人耸肩瓶里,枝干遒劲,梅花抽芯吐蕊,清幽幽的香气被屋内暖气一蒸,熏人欲醉。
杨紫欣拉着絮娘赏梅,摘下一小枝含苞欲放的梅花,插在絮娘鬓角,笑道:“只有妹子这样的人物才配得起这花啊!”
方省涯面前放着一把古琴,美妙的琴音从方省涯修长的手指下像淙淙的泉水流出,顺着山谷,一路蜿蜒而下,时而激昂,犹如仗剑单骑冲入敌阵,片刻取敌将首级扣剑高歌而还;时而婉转,犹如情人唇齿间浓腻的化不开的呷呷私语;泉水奔流而下,流过平原,翠色弥漫,如笼轻烟;流入樱园,樱花瞬间绽放,云蒸霞蔚。最后,泉水流入一汪深潭,倾泻而下,嘈嘈杂杂。方省涯一按琴弦,戛然而止,太皇太后正在闭目聆听,心思被琴音牵引着,忽然停止,觉得意犹未尽。
室内温暖如春,杨祥芷只穿件春衫,领子微开,露出一截雪白丰腴的肌肤,乌鸦鸦的长发松松地绾个髻,几缕头发垂下,说不出的慵懒娇媚。
脸颊被热气熏得晕红,眼睛迷迷蒙蒙,似有一层雾,勾魂摄魄。杨祥芷半倚在榻上,睇着方省涯,似笑非笑。
方省涯依然穿件旧长袍,灰色的,洗的微微发白,面上神色淡淡的,好像从来都是淡淡的。
杨祥芷抬手轻轻鼓掌,“方先生真是妙音啊,看样子我这个俗人永远是赶不上方先生了,还请方先生等一等我呀。”杨祥芷的声音又软又绵,尾音颤着向上挑,在半空打个卷又落下来,简直是媚到极致了。
方省涯似乎是没听见这媚到骨头里的声音,微微一笑,“太皇太后天资聪颖,欠缺的只是火候而已。多多静心练习即可。”
杨祥芷暗自咬牙,不解风情的男人,不过,这样的方省涯引起了杨祥芷的征服欲,不知道这样一个风华绝代,永远风轻云淡的男子动了****是什么样子,杨祥芷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