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樱愣愣地站在门旁,思索着皇上刚刚的笑容。
郝听兴冲冲地走进观沧阁,四处一看,没有什么人,掀开帘子,陶樱一个人站在门边上带着沉思的表情。
四周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叮当,安全。
郝听得意地举着手帕里包着的两个大的、烤的稀软的红薯,“姐姐,有好吃的啰。”
语调轻快上扬,那个“啰”字在舌尖上滚了好几滚,绵软甜美。
陶樱从怔忪醒来,忙竖起一个指头在唇边,指指里面书架。
郝听一头黑线,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是不是要用艾叶洗澡,驱驱晦气啊。
赶紧低眉顺眼地站在陶樱身边,把手帕里的红薯藏在身后。
宇文治寻到要找的书,心情甚好,接了话茬,“有什么好吃的呀?朕也尝尝。”学着郝听轻快的语调,那“尝尝”两个字也是拖得长长的,在舌尖上滚好几个滚,宇文治声音低沉醇厚,居然也很好听。
常躬抬起一直低着头,很是诧异,很快又低下头。
郝听赶紧跪下,“奴婢唐突,惊扰圣驾,请皇上恕罪。”
宇文治走到郝听面前,脚尖勾起郝听下巴,郝听心里愤怒,可是不敢显露分毫,这可是终极大老板啊,捏死自己还不跟捻死一只小蚂蚁似的啊。
郝听做出些楚楚可怜,战战兢兢神色,垂着眼睛。
宇文治仔细辨认着,和外面冰雕有五分相似,宇文治心情欢畅。缩回脚,温声道:“起来吧。”
“什么好吃的?朕瞧瞧。”
郝听拿出藏在身后的红薯,打开帕子,露出黑乎乎的两块东西。
宇文治皱眉,什么东西。郝听心里鄙夷,连烤红薯都不认识。
“怎么吃?”
郝听拨开红薯黑乎乎的外皮,露出里面黄黄软软的心,“就这样吃。”说着掰一块递给宇文治,笑笑的,眼睛像块墨玉,莹莹生辉,这时和冰雕倒有八分像了。
“皇上。”常躬出声阻止。
宇文治停住已经递到嘴边的红薯。
郝听笑笑,掰一块给自己,烤红薯烤的软软的,香香的,入口即化,还有一些沾在唇上,舌头一卷就干净了。
郝听把剩下的那个红薯一掰两半,一半递给常躬,“常总管也来一块,很好吃的。”另一半递给陶樱,“姐姐,吃。”
自己从小受教育就是有好东西要与人一起分享,哪能自己吃,让别人在旁边看呢,这是不礼貌的。
常躬显然也是一愣,可是郝听丝毫没有做作的成分在里面,眼神清亮亮的,像一弯清泉。
宇文治已经吃一口了,“唔,不错。”示意常躬也吃,常躬小口吃着,揣度着皇上意图。
陶樱也是食不知味,只有郝听和宇文治吃得最开心。
吃完,陶樱伺候着皇上和常躬净面、擦手。宇文治看来很高兴,“赏。”常躬摸摸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只好拽下腰间玉佩,递给郝听。
郝听和陶樱赶紧跪下谢恩,郝听道:“这烤红薯是奴婢们孝敬皇上的,皇上能入眼便是奴婢们天大的福分,这赏赐,奴婢们可不敢要。”
“朕赏的。”宇文治淡淡的,但是不容抗拒。
郝听只好双手接过玉佩,再次谢恩。
宇文治背着手,在前走了。常躬在后面拿着书跟上,郝听和陶樱送出门,郝听悄悄的把玉佩塞进常躬手里,笑道:“奴婢心领了。哪敢收您老的玉佩啊。”常躬扫一眼郝听,小丫头还怪有眼力见的,赞许地点点头。
方省涯一觉醒来,窗户纸雪亮的,躺在床上,怔忪一会儿,昨夜的事情像流水一般漫过来。
方省涯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打开窗户,红日灼灼,已经升到当空,竟是正午了。简单洗漱一下,就奔观沧阁去,失了往日的镇定。
一进观沧阁院子,就看见那冰雕曼妙地站在院中,双目流转,阳光温煦,冰雕有些溶化,冰雕眼睛里水光莹润,像是在哭泣。
陶樱听得动静,出门,见方先生怔怔地站在冰雕前面,福一福,“方先生,好。”
方省涯微微笑着,“陶姑娘,好。一早有人来过?”
“皇上来过,还问这冰雕谁雕的呢?”陶樱笑语妍妍,“刚刚皇上还赏了郝听一块玉佩呢。”
“嗯。”方省涯答着,叹口气,“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郝听在门帘子后露个脸,见是方省涯,一缩头又回去了。方省涯扬了声音,“郝听!”郝听躲在门帘子后面,虽然没有看见方省涯脸,可是从声音里知道他生气了,畏畏缩缩地挪到方省涯面前,陶樱就先回避了,笑吟吟的。
方省涯一伸手,“拿来。”
“什么?”
“玉佩。”
“什么玉佩?”
方省涯是真怒了,平常风轻云淡的脸绷得紧紧的,眼里有一簇小火焰一跳一跳,凶狠地盯着郝听,郝听被他一盯,心里七上八下,连平常温婉的笑容都忘了装,“你干什么呀?我又没有惹你。”也回盯着方省涯。
两人斗鸡似的相互盯一会儿,方省涯忽然笑了,“怎么?亮出爪子啦。”郝听返过神来,脸上浮上讨好的笑容。
“郝听,你想在宫里待一辈子吗?”
“当然不想。”郝听毫不思索,后来觉得是不是这样答不妥当啊,偷瞧方省涯,见他脸上竟是十分开心的模样,便放下心来。
“那皇上给你的玉佩呢?”
“还了。还给常总管了。”
方省涯伸手抚了抚郝听头上的一个髻,微笑,郝听又窒息了,绵软的阳光细细碎碎的透过方省涯长长的睫毛,被分割成无数的光点,晕成一片的惊人媚色。
“如果不想一辈子在宫里,以后躲着点皇上。”
“我本来也是躲着的。”
墨韵堂的院门居然没关,宇文治自顾进去,方省涯不在,宇文治也不在意,盘腿坐在榻上,摆开棋盘等着方省涯。
果然,一会儿,方省涯便回来了,见常躬站在门外,微一颔首。方省涯也上榻,盘腿而坐,手执一白子,落在小目。宇文治两指捻着枚黑棋,黑棋的黝黑里泛着墨绿,衬得宇文治手指白皙修长,他捻着黑棋久久没有落下,漫不经心道:“方先生,一早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