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在我脸上蹭了两下,一贯漠然的眼里居然有着十分显而易见的担忧,双眉紧蹙着,“奈奈,你哭什么?”
啊?哭了?
抬手也在自己脸上蹭了两下,还真抹下来两个泪珠。
“我没哭,眼里进灰了,”说着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东西给湛帅宇看,“那个,DV被我摔坏了……”
“摔坏了?”湛帅宇坐到旁边沙发上,摘了眼镜随手放在茶几上,拿走我怀里捧着的破碎物,左右摆弄一下,“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设备部的人说弄坏了是要赔……”我真是很急,那青春痘小哥不像骗我的样子,我在心里默默的数出一百张毛爷爷,又把这么多毛爷爷换算成雀巢桶装奶粉……顿时心如刀割,开始滴血。
——所以说高科技产品什么的,真是太傲娇了!摔一下就两半儿了,你以为自己是玻璃做的?你好意思么?
湛帅宇沉默半晌,叹口气,说,“你等下,我打个电话。”
然后他就拎着手机出去了,= =。
我看着湛帅宇走出去的背影,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委屈,难怪他老婆要离婚,看到人伤心怎么也不安慰一下。
七八分钟之后,湛帅宇才打完电话进来。
十分神奇的是,他手里居然拿着一部DV机!
把DV塞进我怀里,他说,“这个比你那一个质量更好、功能更多,你先拿着用。”他干咳了一声,“——你别哭了。”
“……这个,这个是哪儿来的啊?”我犹犹豫豫的接过湛帅宇变魔术一样变出来的新DV,手指轻轻摩挲高科技产品光滑的外表,“……这个很贵吧?”
湛帅宇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揉揉眼角,“校庆了么……这就算是校友的友情赞助好了。”
我还是很犹豫,“……那,那个坏了的怎么办?”
他说,“先放我这儿,有空找人修一下,修好了再给你。”
玻璃茶几上碎成两半的DV摆在那里,前一刻还很完整的东西现在成了一堆零零散散的玩意儿,跟我手里拿着比它更完美更高贵的“新欢”相比,它像是被抛弃的“旧爱”,强烈对比之下,显得可怜极了……
鬼使神差的,我盯着一堆没有感情的机器零件,居然开始走神,也不知道自己神游到哪里去了,张口就说,“……那,你要好好修它啊,你看它都碎成两半了……它好疼啊……”
湛帅宇顿了一下,说,“你说什么呢?”
我看向他,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一股异样的感觉向上翻涌,任我怎么眨眼也没有退下去的意思,我说,“……内什么,我忽然很想哭一下……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会儿?”
湛帅宇放下手,看着我,眉头紧蹙,没有动作。
这是人家的办公室,把人家赶走好像有点儿太没礼貌太过分了。可我就这样泪奔出去的话,似乎也会给湛帅宇造成不良影响……
我说,“要不你转过去也好,不要看我。”
湛帅宇依然看着我,眉头紧蹙,没有动作。
我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你真的不要看了,我哭起来很难看的,吓着你多不好!”
……湛帅宇还是看着我,没有动作 = =。
我眼泪憋在眼眶里跟尿急似的处在崩溃边缘,连说出口的话都变调了,“……我,我憋不住了……”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视线里闯进来一片阴影。
房间里惨白的灯光全都被遮住了,我被一股力量带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湛帅宇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膛里直接发出来,暗哑又清晰,“……好了,就这样。你想哭就哭吧。”
他那句话一出,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坝开启,鼻涕眼泪决堤一样泄洪而出,眼看着十分壮丽的在他衬衫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形状诡异的地图……
湛帅宇就那么抱着我,毫不介意我弄脏他干净的衬衫,什么都不说。
`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缺氧缺得半个脑子都嗡嗡乱响,我才手忙脚乱的准备从他怀里退出来。
湛帅宇伸手一拉,我又跌回他怀里。
我又挣扎。
他嘞得更紧。
我再挣扎。
他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强迫我趴在他身上。
他声音很轻,“奈奈,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么?”
我大脑一片空白,下巴抵在他胸骨上,奋力抬起头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却只看到他刮得干干净净的没有胡茬的下巴,线条收拢的特别好看。
我嘟嘟囔囔口齿不清,“……你不是看到了,DV被我摔坏了。”
湛帅宇说,“还有呢?”
我说,“……没有了。”
他沉默了一会,说,“谁都有想哭的时候,奈奈,你哭起来也不难看,不要怕被我看到。”
我看着眼前他衬衫上的湿漉漉的痕迹,点点头,“哦。”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
周围很安静,于是我更加能听清楚,办公室里电脑机箱的散热风扇嗡嗡转动,外面走廊偶尔有人经过踩出有节奏的拍子,和有人打电话给他时的手机铃声……
可这一切,都不如耳旁的他的心跳和呼吸来得清晰。
我们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在诡异的安静里沉默了很久,湛帅宇才放开了我。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的电脑前坐下,问我,“你明天有课么?内容重不重要?”
明天的两节课里,有一节是儿科学……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它再重要我都想逃课,于是说,“不算重要……怎么了?”
湛帅宇说,“你有两年没回家了吧?”
我愣了一下,“你说J市?……嗯,两年多了……”
——因为洛洛离不开我,爸妈也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两年里我一直用“课程紧、学业重”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父母,连假期都不回家。他们工作忙,也没有时间来看我,这事儿就一直瞒得很好,也算是相安无事。
“既然这样的话,”湛帅宇右手滑动着鼠标,清脆的点了很多下之后,转过头来跟我说,“下午五点的航班,我们一起,回一趟J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