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美色做出昏头事儿的人,自古以来就不少,例如烽火戏诸侯那位,几千年来都已经被说烂了。
我一介孔老二口中所谓“难养”的小女子,又岂能无过。
湛帅宇的那张帅脸也让我理所当然的昏头了。
——我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回J市”这个要求……
湛帅宇不愧是企业高层,立即就展现了他雷厉风行争分夺秒的行事作风——他迅速打了三个电话安排了一下工作,给自己捆上领带套上西装,电脑存档关机,装好证件钱包,带着我一阵风一样闪出办公室钻进电梯间……这整个过程的用时没超过3分钟。
一进电梯我就开始心事重重。
不少烂男人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可是到我身上变成“见了男人忘了儿子”……这到底是个神马情况?!
对着手机编辑了半天短信,删了写写了删,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姥姥开口。她一个人照顾身体不好的姥爷已经很累了,再加一个不懂事的奶娃娃……
这时候,电梯“叮”的响了一声,打开了门。
我低着头要往外走,被湛帅宇拉回来,“这是8楼,还没到。”
电梯门开着,我看到薛泽鸣从走廊另一头迎面跑来,像是要赶电梯。我刚要跟他打招呼,就看他一边跑一边指着我这个方向大声道,“你个见色忘友的混蛋湛帅宇!你别想走!老子那机器昨天才买还没拿回家给老婆验过货你让老子怎么交代!你敢走老子跟你没完……”
我疑惑的问,“……他在说什么?”
湛帅宇立即伸手按住关门键,“新疆语。”
电梯门不紧不慢的合拢,薛泽鸣张牙舞爪的样子被慢慢遮住。隔着两层金属门,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我能想象出一个跑得飞快的人因为来不及刹住脚步撞在门上被拍扁了鼻子的惨烈状……
我心有余悸的看看湛帅宇,“怎么感觉好像你欠了他什么……”
湛帅宇说,“嗯,是这么回事。”
我说,“……啊?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这事像是与我有关……?
湛帅宇指指我的手,说,“你手机响了,短信。”
短信居然是姥姥发来的:“奈奈,姥爷舍不得洛洛走,让他在姥姥这儿住几天。”
我几乎要蹦起来!姥姥一定不知道她这条短信到底有多治愈!我激动得用颤抖的手指给她回复。
湛帅宇问,“有什么事儿么?”
我一边按手机一边说,“……没,没什么。”
他沉默下来,我以为他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忽然过来,一把把我按在电梯墙壁上,声音很冷,“奈奈,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力气很大,肩膀被捏的很疼。我看着湛帅宇冰冷的眼神,想到刚刚在学校里才被仝尧这样对待了一次,忍不住就泪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样?
“我没有事,你放开我。” 我挣扎几下,于事无补。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一进来我就知道你哭过,”湛帅宇的声音,居然有些微颤抖,“——告诉我就放开你。”
我睁大眼睛看他,难以相信。可是湛帅宇的那副料定了我一定有事的神态,让我有无处遁形的感觉。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没做什么事,我却觉得累极了,叹了一口气的同时,身体里也像是有什么一下就断了,“……他回来了。”
湛帅宇皱紧眉,“谁?”
我狠狠的深吸一口气,希望那些充满肺泡的空气,能随着呼气的动作,把该死的不良情绪都带走。
可是不知道是空气太污浊,还是狭小的空间里存在着另一个人的气息,让人完全不能平静,我只觉得腿上一软,身体顺着墙壁滑下来,抱住膝盖,把脸埋进阴影里。
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从仝尧突然出现的那一刻起,各种难以言说的封存的情绪,就从四面八方翻涌上来。它们把身体迅速塞满,我觉得自己成了个超载的拉货车,吭哧吭哧想用跟往常一样的速度前进,无奈开到一半,突然发动机烧毁,方向盘失灵,刹车无效,一头撞在树上,轮子飞出,咕噜咕噜滚得四处……
事故现场惨烈至极,我想,必须停下来喘口气了。
湛帅宇抬手按下“STOP”键,电梯停了下来。他蹲下,声音变得温柔下来,“我不是说过么?奈奈,你有事要告诉我。”
我抬头,看着他真诚明亮的眼神,努力用平常的语调说,“……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他本来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找了很久,我甚至以为,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现在,他回来了。”
湛帅宇皱皱眉,眼里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对你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我说,“他好像是想说什么的,我没有听……”
“奈奈,”他的语气有点急切,“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么?”
我说,“不想。”
说完这句,湛帅宇忽然低下头,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半晌,又抬起头,说,“奈奈,既然不想,就相信时间,它可以让你忘了他的。任何事物都无法抗拒吞食一切的时间。”
——任何事物都无法抗拒吞食一切的时间……
我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是啊,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些人、发生一些事,他们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很特别;也正因为他们的特别,才使得他们能够轻易的伤害我们,在我们的岁月里印刻下一道道伤痕。在那一个时刻,你觉得那疼痛简直无法忍受,它让你的身体虚弱无力,让你对未来消沉绝望;可是时间却是最强大的,它能一点一点的抹平那些伤痕,让它结痂,脱落,最后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很久以后再看到它,才恍然发现,原来所谓的无法度过的痛苦,不过就是那样一个浅浅的痕迹,让你恨不得穿越到当年,拍着当时泪流满面的自己的肩膀说一句:不要害怕,时间总会吞食这一切的。
“你笑什么?”湛帅宇明显愣怔了一下,用手轻轻捏了下我的脸。
“那句话好有哲理,”我抽抽鼻子,笑起来,“——我一直以为理科生的哲学,都学的很烂来着。”
“那不是我说的,”湛帅宇也轻笑起来,“是泰戈尔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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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果说今天是我这一生中最悲催的一天的话,那么五个小时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恍悟——原来我这悲催的一天还没有悲催完。
我不仅没拿回钥匙进不去家门并且敲门没人开,而且站在自己家楼下给娘亲打电话才知道,她和我亲爱的爹地外出旅游要两天后才回来……
湛帅宇站在一旁,好像也感受到我被摧残的脆弱的玻璃心已经不起折腾,小心翼翼的说,“……要不,去住我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