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会因为情绪激动,导致嗓子眼里那块会厌软骨没来得及关闭气管喉,而使得异物进入气管,进而又让身体产生一种清除气管内异物的保护性呼吸反射动作。
这种保护性呼吸反射动作,有一个名词,叫做咳嗽。
就是我现在正在重复的动作。
有位因性格激烈而导致失去了身为男人的最重要的命根子的先人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这位先人虽然失去了命根子,但留下了这句流传千百年的警句,让许多后人在死之前都会仔细思虑一下,自己是死得泰山还是鸿毛还是既不泰山也不鸿毛。
我做为二十一世纪的新一代,虽然已经匆匆走过人生二十载,但自认为还年轻,没有为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就这样被自己的一小口唾液呛死这种死法,不管是泰山还是鸿毛……可这绝对是最痛苦的死法!
一个无形的大锤子捶着我的胸腔剧烈的震动着,我脑补了一下气管软骨因咳嗽得太剧烈而纠结成一段麻花的样子——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还是让我顿时更加泪流满面……
有生之年我还从没这么撕心裂肺过,简直要把肺实质都喷出来似的。
“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好好的,” 湛帅宇用力拍我后背,语气十分关切,“怎么一下子就呛成这样?”
“……”我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努力用眼神传递一个精神:这难道不是你害的?
湛帅宇继续拍我后背,对上我的眼神,居然看懂了意思,犹豫着说,“我也,没怎么你啊……”
“……”在身体的强烈震荡之中,我也忽然发现问题产生的根源,跟湛帅宇无关,转而把目光投向洛洛。
其实,说真的,小孩子卖萌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可是卖错对象就有问题了。
洛洛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完全不关心他妈我快要被他不靠谱的行为呛死这个事实,正用他软绵绵的四肢,像条八爪鱼一样紧紧裹在湛帅宇身上,头枕着湛帅宇的肩膀,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还抓着湛帅宇大衣上的纽扣,笑眯眯的看着被呛得泪流满面的我。
我努力的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之后,总算顺过一口气。
把洛洛从湛帅宇身上扒下来,我哑着嗓子对他说,“你,你先自便。”然后迅速钻进房间里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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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对我的行为十分不满,扭头默默的看向一旁,眼神很忧伤。
“洛洛,”我把他放在腿上,强迫这个倔脾气的小子跟我对视,“在别人面前不许随便撒娇,听到没有?”
洛洛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委屈的小样子让人忍不住母性泛滥得想宠溺一下。
“卖萌更加不可以,”我在内心感叹他这么小就这么妖孽等他长大了可怎么办,并且开始思考什么时候给他上一堂严肃的思想教育课,随后拿出一句万能的话来,“听妈妈话的小孩才是好小孩。”
洛洛低下头,嘟起小嘴儿,小脸上的肉皱成一团,很好掐的样子。
……于是我忍不住掐了几下。
似乎觉得这种行为侮辱了他身为小孩的尊严,洛洛瞬间炸毛儿,在我身上四肢乱蹬,叫着,“要爸爸~要爸爸~”
我大声说,“不许乱叫,你哪里有爸爸!?”
洛洛被我吼得一愣,眨眨眼睛,张开小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顿时八个大字高亮显现:惊天动地,鬼哭神泣。
实际上,洛洛是个很坚强也很安静的小男孩,他长这么大,是真的很少会这样咧开嘴哇哇大哭的。
上一次他哭成这种规模,还是他十个月大的时候。
那天半夜,他发烧烧到40℃,浑身烫得能煎鸡蛋,我抱着往医院跑,他在我怀里扯着沙哑的小嗓子从家里哭到医院……不过据那天晚上值班的急诊医生说,他们其实并不担心洛洛,幼儿发烧经常会温度很高,42℃伴随惊厥都见怪不怪,他们倒是比较担心我这个比自己儿子哭的还响亮的妈会随时抽过去。= =
可不知道今天是因为我大姨妈要来了脾气变暴躁了,还是根本就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之,一股无名火突然冲了上来,我对着大哭的洛洛大声道,“要什么爸爸!?要什么爸爸?!谁教你‘爸爸’这个词的!?”
“奈奈,”湛帅宇忽然推门进来,双眉紧蹙,“别这样,你吓着孩子了。”
说着从我怀里抱走洛洛,用一只几乎能罩住幼小身体的大手,轻轻拍他后背,声音温柔极了,“洛洛不哭,妈妈不是故意的……不哭不哭……”
小孩子一般都会犯一个毛病,有人给撑腰的时候,会哭的更加凶猛,好像他的委屈总算有人能够理解有处释放似的。
洛洛是个普通的小孩儿,自然没能免俗。他把屁股扭过来对着我,伏在湛帅宇肩膀上,哭的浑身都在抽动。小鼻子下面,眼看着流出一条晶亮的鼻涕……滑溜溜的滴在湛帅宇那身单看LOGO就知道一定不便宜的休闲毛衣上。
湛帅宇并不在意,没看到似的,兀自哄着洛洛。
一大一小抱在一起,温情极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们,脑子里迅速闪过些什么。仔细一回忆,却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仿佛只是放空。
半晌,洛洛还是哭个不停。有气无力的趴着,嘤嘤嘤嘤的,好像蚊子叫。
湛帅宇皱紧的双眉一直没松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我,“他是不是饿了?”
我啊了一声,“他已经一晚上没吃东西了!”奔去厨房开始冲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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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的人,果然有奶就是娘。洛洛也不管奶瓶是谁给的,也不管几分钟前他还摆了张臭脸给我看,抢过来就开始大口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喝到最后,小脸胀得通红,呼吸灼热,喘着粗气。
要不是他还小,我简直要以为这是在发 春了。= =
吃完就睡,这几乎是婴幼儿的专利。于是洛洛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之后,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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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帅宇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对我说,“奈奈,我们谈谈?”
我啊了一声,才意识到经过刚刚那么一闹,差点忘了正经事儿。
跟着他走到客厅,手机却响了,是苏苏。
我接起来,听到苏苏的声音有点不对,问我,“奈奈,起床了么?能出来一下么?”
我说,“啊?你怎么起这么早?如果是因为小胖不给你买西瓜吵架了我可不去安慰你啊!”
苏苏半天没说话,一反常态的叹了口气,“奈奈,你出来一下吧,我在‘爱广’。”
挂了电话,湛帅宇问我,“有事?”
我有些为难的点点头,苏苏的声音听起来真的不太对劲儿。
湛帅宇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菠萝面包,“垫垫肚子,你先去吧,家里有我。”
我哦了一声,接过面包,默默低头往身上套衣服,对他自觉代入的居家好男人的形象感到有些无力。
蹬上靴子,湛帅宇又在我身后加了一句,“奈奈,早点回来,我等你。”
我顿了顿脚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回头跟他说,“内什么,谢谢你啊~”
湛帅宇一愣,帮我把外套最上面一个扣子系上,又揉揉我的头发,“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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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广全称是爱因斯坦广场,坐落在学校东北角,因广场正中间有一个思考着的爱因斯坦大头雕像而得名。
天光尚早。苏苏坐在爱因斯坦脑袋底下,摆出一个跟爱因斯坦十分相像的思考的表情,风吹着她的头发在空中乱飞。
“苏苏,怎么了?”我坐到她旁边,把菠萝面包递给她,“吃么?”
向来对食物来者不拒的苏苏恹恹的看了看菠萝面包,然后缓缓抬起眼皮,丢了魂儿似的冲我干笑一声。
我浑身汗毛一抖,“你这是被谁虐了?眼皮肿的跟核桃似的?”
苏苏皱眉,“你那什么破比喻,明明是水蜜桃,核桃都是皱纹,我哪有那么多皱纹。”
“……”我反驳无力,转移话题,“苏苏,咱说重点吧。”
苏苏用她的水蜜桃眼白了我一眼,唰一下伸出一只手,竖起三个手指,说,“昨天晚上,三件事。”
“第一?”我问。
“接到通知,我写的那首诗获奖了。”
“……”我沉默一下,“恭喜。第二?”
“小胖跟我分手了,他跟那个陆小曼好上了。”
“……”我沉默两下,内心翻涌出许多问题,但直觉这应该不是最虐的部分,继续问,“……第三呢?”
“我检测了一下,HCG阳性,”苏苏看着我,平静的说,“我怀孕了。”
“……”我沉默了很多下。
心里头,却一下子全都乱了起来。
两年前,我知道自己HCG阳性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切,全都乱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不知所措”这个词存在的意义。
苏苏比我幸运,起码还可以有个人听她说出那句“我怀孕了”。
虽然我这个听众,并不是该对她负责的那个人。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问苏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
“堕胎么?我不想,我想生下来。奈奈,”苏苏叹气,“你和他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