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兽乃仙家异兽,灵力强大,大船只怕不敌,快些调转方向回避此物。”游云子略带急切说道。这风生兽乃传说中的异兽,具有强大力量,便是仙家亦惧它三分。
在田烆操纵之下,应龙号大船业已调转船头,全速朝北而去。
“咦?大船转向了。”
一名立于龙首平台上的年轻道友惊而说道。
与他一道的另一名年轻道友则手指西面,“快看那厢,那是怎的?!”
原来,放眼西望,那厢海域之上,正掀起滔天恶浪,适才还是云淡风轻的空域,在极短的时辰内已变作恐怖的风暴景象。但见那厢海面上浊浪滔天,海面上空则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海水在巨大旋风的牵引裹挟之下,竟升起了数百丈之高,形成了数道修长弯曲的水柱,犹似水龙飞天。
“怎会如此?”
大风裹挟而来的水汽迎面而来,甲板上观景的道友无不惊诧。
此刻,那风暴中央之地,隐隐竟呈现出一个巨大兽状物事,那团兽状物事既似阴影,又似实体,形似虎豹,眼下正张牙舞爪地朝东奔突而来。
应龙号适才正处于炎洲岛以东数十里外的空域,见巨物大有逼近之势,田烆则操纵大船往北而去,继而绕了一个大弯,由北向抵达炎洲上空。
与之同时,那团巨大的兽状物事则偕同海浪与狂风,行进至炎洲东部的海域之上,眼下正于那厢兴风作浪。
避开了锋芒,应龙号自北而南地朝风生谷行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应龙号便至风生谷上方空域。这风生谷之地终年大风劲吹,是以山间地表并无可供飞具停置的场地,经一番商谈,风生谷决定派遣两架大型的载人飞具前来接应。原来,这风生谷的仙家住所皆设在山内,飞具停放之地亦是山中洞库。眼下前来接应的飞具,便是要将大船的人载至山间洞库之中。
两架飞具很快便降落于应龙号甲板之上,大船内的求仙之众则纷纷赶至甲板,待搭乘飞具前往风生谷。
“唐悦松,下去了,你待一个人飘在天上?”
池无伤在门外喊了一声,见无回应,池无伤遂放下行囊,敲门道:“唐悦松,你在吗?大船到站了,其他人都上甲板乘飞具下去了。”
“师父也下去了。”他又补充一句。
房内传来疲惫不振的声音:“知道了。”
池无伤稍稍点头,未再多言,遂径直离去。
待池无伤离去片刻,房门终于开启,唐悦松拖着疲惫的身心出得房间,缓缓朝甲板行去。妃羽的离去,委实令他无法接受。三百年前,妃羽便是他的未婚妻子,自从流落异世以来,他初时以为再也见不着任何一个故人了,可妃羽的出现让他为之一宽,每每想及此事,想及妃羽追随自己至此异世,他便暗自感动。眼下妃羽离去,他的失落之感,与先前辰惜鹤离去之时,是一样的。
他之前便已听闻,这下一站乃是一处大风之地,看来所言非虚。甫至甲板,只见大风劲吹,行走其上,大有摇摇欲坠之感。好在唐悦松步子坚实,不至于被大风刮得步伐凌乱,他拽紧行囊,一步一步朝甲板中央走去,在那厢,正停着一架大型飞具,那飞具伸出的舷梯形似一道平缓山坡。
蓦地,他眼前一亮,但见便在他前方不远之处,有一道单薄的人影,只见那人影好似风中飘絮一般,于风中来回飘荡,忽而左移、忽而右移,唯独前行千难万难。虽然那人影正奋力朝飞具前行,可前方不远的飞具,于那人影而言,总是可望而不可及。
观其衣着与身形,似是蔺爱艾。
突然,那前方之人似掉落一物,似是一口箱子,掉落的箱子不大,那箱子甫一落地,在大风席卷之下,竟朝远处翻滚而去,它若这般一直翻滚下去,便会移至大船边缘,最后掉落海中。
唐悦松看了看态势,很显然,那形似蔺爱艾之人断然追赶不上掉落的箱子。他再不迟疑,旋即发力朝那滚动的木箱冲了过去,尽管眼下大风的阻滞,令人感到好似行于水中,但他还是未待那木箱滚出多远便将其捕获。接近之际,他一个箭步扑了上去,将木箱牢牢抓住。
“你的箱子。”
风中,他虽觉难以顺畅睁眼,但还是看清了,这行于自己前面,掉落木箱之人,正是蔺爱艾。
他抱着木箱,起身将之递与艰难行近的蔺爱艾。
“唐公子。”
见她委实敌不住这刮得有些离谱的大风,他稍作犹豫,待蔺爱艾接过木箱,他一把将她揽住,遂带着她朝那舷梯行去。
经过一段艰难的距离,二人终于踏过舷梯,行进舱内。
待进得舱内,唐悦松放开她身子,正待朝内行去。
“唐公子,谢谢!”
但闻身后蔺爱艾轻声道谢。
唐悦松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言语交谈之际,他未与她对视,便匆匆朝内舱行去。
行至内舱,见得这厢情形,唐悦松不觉一怔。原来,这架飞具本是载人飞具,内舱的布置乃是惯常的载人格局,只见座位分列舱室两侧,两边各有排列整齐的八个座位,中间则以过道隔开,如此,整间舱室便有十六个座位。
他怔了怔,只见座位差不多满座了,不过,巧的是,右侧最后排的两个紧邻的座位,却正好空着。
唐悦松脸微微一热,正犹豫之际,蔺爱艾也已行至舱室,唐悦松不由朝她看去,二人对视一眼,蔺爱艾浅浅一笑,随即行至靠窗的那个座位坐下。唐悦松见状,稍稍四顾,遂于蔺爱艾身侧的座位坐下。
方坐下没多久,蔺爱艾含笑轻声道:“若唐公子想坐里面,我们可以换一个。”
唐悦松道:“不、不了。”
蔺爱艾道:“唐公子未与师父一道么?”
唐悦松道:“师父兴许已经下去了吧。”
他转而问道:“蔺姑娘适才怎的独自行走于风中,广前辈呢?”
蔺爱艾示意道:“在前面。”
唐悦松循着她眼神望去,只见左侧最前排的座位那厢,那广玄正与空同巡谈笑风生,此刻其余众人也正各自交谈。
蔺爱艾道:“适才随师父登上飞具之际,忽觉自己的算仪遗留在船中,便返回船舱拿取,便在返回飞具途中,恰巧遇着唐公子……”
唐悦松一笑,“原来如是。”
少时,飞具起飞,待飞离应龙号甲板便径直朝下方飞去。此刻飞具正当前往的,乃是一处山谷。唐悦松借着窗口朝外观望,但见外面的空域长风呼啸,大风之中,天地晦暗不明,山谷深处,尤其晦暗。
飞具飞临山体上部,但见山体之上,赫然一个巨大的圆形洞口,飞具放缓速度,缓缓飞进圆形洞口之中。这圆形洞口以内,竟是一条不见尽头的隧道,隧道的地面,铺着一条同样不见尽头的金属路轨。飞具甫进洞口,旋即收起双翼,继而缓缓下降,最后竟悬浮于路轨之上。
正当此时,飞具的舱室之内,响起一阵女性的人声,但闻这女声说道:“前方隧道弯曲陡峭,诸位道友请系好绳带,妥善放置手中物事,飞具即刻前行。”
这机械的女声重复了四五遍方停歇下来,唐悦松早已系好绳带,蔺爱艾则收起算仪,将其放置于身侧的柜中。少顷,众人只觉悬停于此的飞具开动前行,初时行速缓慢,继而渐次加快,待笔直前行片刻,蓦地,飞具竟拐了一个大弯,随即急转直下,朝下方而去。
飞具舱室中的乘者无不一惊,此刻飞具几乎笔直朝下,遂道极为幽深,此刻情形,犹如石坠深井一般,亦恍若直下九幽。
片刻之后,适才笔直下行的飞具又改变行进方向,眼下飞具则是绕大弯螺旋前行,飞具位置时高时低,起起伏伏,摇摆不定。幽长隧道之中,每隔一定间距,便有一个灯龛,是以遂道虽极是幽深,内中却大体明亮。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飞具渐次放缓行速,少时终于在路轨上停下,继而缓缓飞离路轨,最终停于遂道一侧的开阔空地之上。
原来,在这厢,遂道有一处巨大开口,自开口出得遂道,便会行至一处开阔的空地,此地乃是一处巨大的山内空间,看上去广大而封闭。
空地之上,此刻正聚集着一群人,似正在等候飞具。待飞具降落于地,乘者甫出之际,等候的数人随即迎上前去。
“在下玄风子,于此恭候列位已久。”
这说话行礼之人,乃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此人外貌俊朗,着一身淡青色道服。
较先出得飞具的九方降龙当即应道:“此处幽深而宏伟,真是别有洞天呐!”
随后出得飞具之人无不惊叹于此间之雄奇,此间非但空间幽闭而广大,其建筑更是奇特,但见此间建筑几乎全是依托天然山体而成,人力将此间突起的巨岩凿空,入住其中。但见这些山包状的建筑有大有小,大者数十丈宽高,小者有的仅容得下一人。
那玄风子笑道:“边荒小地,不值一提。”
广玄道:“适才这幽深通道,人力如何为之?”
玄风子道:“此间大多物事,皆非我辈为之,而是继承得来。”
众人闻言多感诧异,“继承而来?”
玄风子道:“正是,这岛上的物事,多为古仙人遗留,我等只是继承沿用而已。”
假面道:“玄风子道友是说,此间诸多设施,皆为古人遗留?”
玄风子颔首:“正是。”
此时,乘坐另一架飞具先至此处的游云子一行见其余道友已至,遂迎上前来,与之会合。待众道友会合,玄风子则朗声说道:“列位既来风生谷,在下遂有一言相告。”
甫至的众道友闻言立时安静下来,但见玄风子道:“诸位道友来此皆是为着求仙,但仙路漫漫,古往今来,成道者万中无一。在下敢说,出海寻仙之路虽长,但诸位大多还是要来此修行。”
空同霸说道:“这位道友何出此言,莫非我等寻仙未果便再无出路?”
非空同霸一人,许多道友亦带着疑问望向玄风子。
玄风子一笑,道:“待在下将话道完,列位道友便不会有此疑问了。”
“既然列位已然随船出海,那么此行的际遇,也只能看列位的仙缘之有无、多少了。实则话虽如此,但你等此行能有一人结得仙缘便不错了。”说着,玄风子做了一个“一”的手势。
闻言,唐悦松不由念及琴妃羽,遂心中一痛。
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玄风子继续说道:“也便是说,你等当中,绝大多数是求不到仙的。众所周知,三清盟威道每隔五百年才举行一次出海寻仙,所以如此,正是因为仙缘之难得难遇,那长洲岛上的紫府开光,千年一次,此番求仙未果,下次还想遇着天真仙女,恐怕要等到千年之后了。而其余诸多仙岛,情形大致如此,求仙的机会乃是稍纵即逝,一旦有失,下回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但有一地,并非如此。”
玄风子最后道了一句,他话音方落,人群突然变得愈加寂静。
但见玄风子缓缓说道:“这地方便是炎洲风生谷。”
“你这厢又有何与众不同之处?”空同霸等人问道。
玄风子道:“求仙之路不可期,然于此地修道却是可以期许之事。”
“为何?”
众人不解问道。
玄风子道:“炎洲风生谷,自古以来便收留三清盟威道历届求仙之众,三清元年、三清五百年、三清千年、三清一千五百年、三清两千年、三清两千五百年,以往六届的求仙之众,除极少数结得仙缘者,绝大多数皆曾于此地修道。诸位可能要问,为何如此,其实炎洲乃是此方世间的一处要地,高誓、羡门两位上仙常年驻守于此,登仙之门对求仙者素来大开,每隔十年,上仙便会举办一次招仙大会,以考查修道者,于考试通过者,即可位列仙班。你等来得甚巧,眼下风生谷即将举行招仙大会。”
他一番话道来,末了,竟拿出一本册子,执笔道:“你等有意加入风生谷学宫者,便报上名来吧。”
“风生谷学宫?”悦浪子诧异地问道。
玄风子道:“此地曾收留历届出海寻仙的三清道友,他们旅居于此,又在此修道,是以驻守此地的上仙便着手创立了一所修真者的学堂,称作‘风生谷学宫’。”
“凡有意入学者,便可来本道这厢报名。”
闻其所言,众道友大多动心。正当此时,此番出海寻仙的接引使游云子上前一步,亦对众人说道:“历届出海求仙之众最终大多于此修道,于此间入仙籍者大有人在。”
“列位道友可以眼下便报名入学,亦可待航行结束之后前来此地,待如何,道友自便。”玄风子又道。
各人虽明白自己结得仙缘的可能性极小,但无一人愿意放弃接下来的航行,一番考量,此番出海寻仙的所有道友仍然决定不放弃接下来的航行,但大都决定待航行结束,若未结得仙缘,便来这风生谷学宫报名入学。
绝大多数道友皆是这般考量、如此决定,却有一人例外。
“即便航行结束,亦不得报名,你可知道。”
轩辕继正色说道。
唐悦松内心虽起伏难安,但面上仍是点了点头。眼下,他至少知道,高誓与羡门二位仙人正是驻于此地,若能报名入学,便有为期十年的学时,在这十年之中,自己定有甚多机会接近高誓、羡门,从而有机会得知解救鱼初雪的法子。
此时,众道友皆已被安置妥当,均已下榻住所。方安顿下来,轩辕继便将唐悦松叫到屋内,单独训话,便是令他不得入学风生谷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