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青丘道友勿要诧异,此处乃南极长生阵是也。”
来者声音虽甚是洪亮,却也甚是和蔼,琳苓子等青丘派门人初来乍到,闻之顿觉亲近。琳苓子忙到:“敢问先生,此处究竟是何地?是天界,还是我等新死之人轮回转生之所?”
来者近而言道:“方才我已说过了,此处并非真正的天界,而是南极长生阵,此阵乃我天下道门倾力营建的一处善阵,为的便是护佑我正信修真者,使之不受邪魔侵害。而方便众生轮回转生,只是它其中的一个用处罢了。”
琳苓子闻之不由一怔,她委实想不到,天下道门中的修真者竟能造出这么一处仙境出来!
她遂施礼问道:“先生怎生称呼?”
那来者淡淡一笑,道:“在下鹿绝尘。”
琳苓子道:“原是鹿先生,小女子琳苓子,本是青丘派门人,她们是小女子的同门姐妹,此番我等因门派变故而招致杀身之祸,眼下已成孤魂野鬼,还望先生指明转生之路!”
她此言一出,其余同行之人皆掩面而泣。
一语未了,她自己也哽咽了。
鹿绝尘则道:“几位姑娘的遭遇在下已经知晓,但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青丘派数人不禁相互对望一眼,一齐望向鹿绝尘。
鹿绝尘遂示意她们数人随他行至南天门远侧僻静之处,琳苓子不禁问道:“鹿先生所为何事?”
鹿绝尘道:“此处虽非真正的仙界,但却是我道门精锐倾力营建的一处灵界,而此事亦为上界首肯。其实在此修行,乃是登仙的捷径,说此地是仙界外围亦不为过。而今此处有一份差事,在下本欲交与此处其他修真者,但无奈他们皆有肉身掣肘,不便行此差事,而你等乃是魂灵,已无肉身掣肘,再者你等又是我道门中人,是以可以行此差事。”
琳苓子一怔,问道:“敢问是何差事?”
鹿绝尘手指身侧虚空,琳苓子等人循他所指看去,但见那厢虚空立时显出事物来,只见一架机关鸟盘旋于天际,透过外壳,只见三人坐于其中,鹿绝尘手指其中一人,对琳苓子等人说道:“这个差事,便是保护好那个人,在那人上位之前,保他平安无事,待事成之后,便是你等大功一件,凭此则可直接晋升天界,位列仙班,你等可是愿意?”
琳苓子循他所指,仔细朝那人望去,只见那所指之人甚是年轻,他的头发短而凌乱,长得则是浓眉大眼,颇有生气。
“他是何人?”
琳苓子问道。
鹿绝尘道:“此人乃是我神州道门所保护的转世人,至于他是谁,我等也不甚明了,上界令我等道门如此,我等便只得如此。”
琳苓子道:“我们只是一干孤魂野鬼,有何能耐保护那人?”
鹿绝尘道:“那人眼下已具地仙修为,元神时常因事出体,其间那人躯壳则极易生出差池,你等若答应此事,阵中道友即刻便为你等注入真元,使你等皆具地仙道行,如此你等方可趁那人元神离体之际,附身其上,使其不为其他生灵所占。”
“当然,这只是其一。若你等有余力,亦可暗中保护那人元神,使之不为妖邪侵害。其实保护元神,较之守卫躯壳更为重要。你等可是明白?”鹿绝尘接着又补充说道。
琳苓子等人闻之,不免踟蹰。鹿绝尘继续说道:“诸位若是不愿,鹿某决不强求,此处也不会有人来强求你等定要接下这等差事,皆为自愿。”
琳苓子道:“若我们接下这差事,是否便可免于轮回?”
鹿绝尘莞尔道:“身死之后,短时之内,轮回转生与否,乃是看各人意愿,愿转生者自会发念前往轮回处所转生投胎;不愿转生者,仍然可以继续修真,此方世间,由鬼仙成道者大有人在。但长时来看,轮回乃是必然之事。”
他接着道:“如若诸位打算继续修行,接下这个差事委实是最好的选择,说是登仙的捷径亦不为过。”
正言语之际,忽闻得一声甚是熟稔的呼喊:“琳苓子!”
琳苓子循声望去,但见竟是丛映映。
“丛妹!”
琳苓子怔了怔,顿时喊了声。
其实,她二人在门中关系甚好,平日亲如姐妹。眼下相见,只觉凄然,二人不由相对而泣。末了,琳苓子方问及她身死之后的情形。
丛映映遂将自己经历告知于她。原来,丛映映逃离大炼化法阵之后,发觉已经无法归体,遂欲重入轮回,中途遇着一人,那人为她指明前往南极长生阵的路径。初时她并未听信,而是径直前往轮回处所,孰料到达轮回转生之处时,那厢竟是一片腥风血雨,乃是一头狰狞可怖的魔怪正在轮回入口处大快朵颐,丛映映看得明白,那怪物分明是在吞食众多前来转生的灵魂!
若非她逃得快,眼下怕是已被那怪物吞噬了。经此一遭,她只觉情形蹊跷,遂又赶至那条通往南极长生阵的路口,径直便来到了南极长生阵。
丛映映还未道完,琳苓子忍不住道:“这是何故?怎的还有这样的怪物?日后轮回转生岂非成了畏途?!”
“正是如此。”
却是鹿绝尘道了声,他上前一步,继而道:“据我道门所掌控的情形,这吞食魂灵的魔怪古已有之,但其为害方今尤烈,灵魂虽然不灭,却可以被拘禁,丛姑娘所见之魔怪,怕还只是实体生出的幻象罢了,据道门侦测,那些灵魂并非真是被魔怪所食,而是被一种法力拘禁于一处特殊的地方,表面看去,则是被怪物吞食,实则不然。”
待丛映映道完,琳苓子不由怔道:“原来,你竟已接下这等差事。”
丛映映拉住她手臂道:“苓子姐,而今前往轮回之路恐有不测,在此却不失为一种修行,不如暂且留在此处吧!”
琳苓子与同行数人对望须臾,只见她们皆有留下之意,不由一叹,只得缓缓点头。
机关鸟已在英水谷地上方盘旋了些许时辰,轩辕继遂命道:“可以了,离开此地,前往东始山。”
说罢,则闭目养神,说是不省人事也不为过。他因发动十层功力的乱神剑气,是以元神受创,亟需休养生息。
池无伤道:“得令。”
说罢调转方向,朝东北方飞去。
机关鸟飞经一处山峰之际,池无伤远远望见在那山顶似有人正行追逐,遂飞低了些待一看究竟。只见四名青丘派的门人正追逐着一名少女,池无伤朝那少女的背影瞧去,只觉眼熟,待飞得更近了些,他终于想了起来,原是初至青丘山之际,在那丹房前遇见的少女,自己分明还与她打过照面。
此时,机关鸟放缓速度,低空飞过追逐中的数人,池无伤探出舱室回首看了一下,但见那奔逃的少女正一面跑,一面朝自己这厢奋力挥手,而她身后追赶的数人则个个手持兵刃,情形颇为紧急。
池无伤心一紧,待调转方向。
正当此刻,不省人事的轩辕继蓦地坐直身子,道了声:“莫管闲事!”
话音落时,身子旋即瘫软于座位之上,复不省人事。
紧随其后,同样不省人事的唐悦松亦弹起身子,道了声:“当心有诈!”
一语道完,旋即不省人事。
“作甚?!”
池无伤朝后舱望去,一时哭笑不得。
池无伤并未理会他二人诈尸,仍然调转方向,将机关鸟驶近那少女,他驾驶毕方号接近那少女之前,故意朝追赶的数人假装压了下去,唬得她们四散躲避。趁此机会,他加速行驶,此刻毕方号几乎贴地而行,待行至少女身侧,他打开舱门,伸手示意道:“快上来!”
那少女立时鱼跃而入,池无伤旋即合上舱门,高飞而去。
池无伤道:“姑娘被人追逐,是何缘故?”
少女甫登上机关鸟,全无准备,待站直,孰料舱室低矮,当即便将头撞了下,继而立足未稳,坐倒在底板之上。
孰料少女稳当之后竟只字未吐,乃抱膝坐于后舱中间,后舱两侧分别倚靠着死尸般的师徒二人,少女坐于他二人中间显得甚是拘谨。
“姑娘可有不适?”
池无伤又问道。
少女只是摇了摇头,却仍旧不言,兀自抱膝而坐。
池无伤见自讨没趣,遂不再多问。
不多时,毕方号已驶离青丘山地界,这青丘山相距东海已不甚遥远,若驾驶机关鸟径直朝东而行,不消半个时辰便可抵达东海之滨。那东始山则位于青丘国东北的东胜国之中,这东胜国相距青丘国约莫二千余里,径直飞往东始山,亦不过一个时辰。
待他望见海时,便已接近东始山地界,这东胜国位于神州大陆东部濒海之地,东濒大海,西邻葱茏国,北至归山,南抵桐山,大而观之,乃是一处三面邻山,一面临海的广大平原,乃神州大陆最为富饶之地。
正飞行之际,机关鸟上的天机算仪蓦地发出提示,池无伤看了看,原来算仪是在提示前方数十里之处的空域之中行驶着大群飞具,池无伤一怔,道了声:“怎的回事!”
出于小心,他放缓行驶速度,亦稍稍偏了偏方向。
少时,东始山主峰已在目视范围之内,但见主峰东皇峰明显高于周遭山峰,此峰兀立于海边,有如一座庞大高耸的灯塔。
正当此时,远方海雾之中渐渐显出了一大团密集黑影,且与毕方号相向而行。池无伤心下起疑,忖道:“制器派的飞具?不对,若是制器派胆敢将他们的大群飞具这般飞临东始山,则与向道门四域宣战无异!莫非……”
兀自思索之际,只见那厢海雾中的事物渐次清晰,池无伤不由瞪大双眼,自海雾中飞出的,乃是一个庞大的飞具阵列,处在阵列中心位置的是一架状若大雁的巨型飞具,其阵势较之飞临青丘山的天廷号阵列更甚。
那飞具阵列缓缓自海上飞来,掠过东皇峰,盘旋于整个东始山上空。
池无伤远远地绕开而行,乃按既定规程降落于东皇峰山间的一处平地之上,池无伤甫出舱外,但见不远处山道上走来一人,来者一袭灰蓝道服,乃是一名瘦削的中年道人。池无伤笑道:“悦浪子师叔。”
来者正是悦浪子,他走近机关鸟,望了望舱室之中的数人,不禁笑道:“哈哈,看来你师父有些个入不敷出啊。”
而此刻,舱室之中的那名少女自内中而出,她朝周遭望了望,顿时茫然问道:“这是何地?”
池无伤忙凑近说道:“此处乃是东始山,敢问姑娘有何打算?”
少女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池无伤想了想,遂问道:“姑娘怎生称呼?”
少女看他一眼,道:“我叫若风。”
池无伤道:“原是若风姑娘。”
若风白他一眼,道:“是若风,不是若风姑娘。”
池无伤赔笑道:“呵呵,在下池无伤,方才冒昧还望若风姑——还望若风见谅!”
他总算没道出那个“娘”字。
若风轻哼一声,随即于一旁寻了一块平坦的山石坐于其上,不再言语。
池无伤笑了笑,随即转而对悦浪子道:“悦浪子师叔,那群飞具莫不是道门的吧?”说着手指向巡游于空中的飞具阵列。
似乎只要提起任何有关制器之术的事情,悦浪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但见他道:“今人执信制器之术,连我道门亦是这般德行,他们见制器派的手段骇人,便给唬得不知南北东西了,竟也跟着造起了飞具。”
池无伤望着巡于空中的大群飞具,不禁叹道:“如此庞大的飞具阵列,已超出不少制器派了!”
悦浪子却大摇其头,“真正的强大绝非如此,我道门切不可与他人攀比器物,否则便是着了魔,走上了邪路。”
池无伤笑道:“师父也这么说。”
悦浪子道:“道门修的是性命,而非器物,而今东始派亦走上了一条成魔之路,而今在东始山,真正的道门已经死了!”
池无伤道:“师叔怕是言重了,制器派所以敢欺负道门,正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厉害,倘若道门也学会了他们的手段,再加上我道门原有的本事,如此一来岂不如虎添翼,何惧制器派?”
悦浪子道:“小鬼便是小鬼,终归流于肤浅,你认为学会了制器派手段的道门还是道门么?”
池无伤颇不服气,遂争道:“道门手中若无制器之术,怕是一样成不了道门,对头将大杀器扔到你这厢,你又能拿何事来抵御?”
“便似青丘派那般,青丘山的事,师叔怕是已知晓了吧?”
池无伤又道。
悦浪子道:“我早说过,真正的强大绝非如此,待你的性命修炼得更上一层,便会觉着制器派的这点东西委实不值一提,在世俗之人看来,一架庞大的飞具委实不得了,但在修真界高士眼中,则与尘埃无异,根本不值一提。”
池无伤闻得此言,故作淘气状道:“看来师叔便是这等高士了,无伤有好多修行的问题弄不明白,还望师叔点拨!”
悦浪子扬手作敲打状,道:“快安顿好你的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