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鹤见觅得的三名高手一走、一叛、一死,怒极反笑,道:“闵鸿文,当年若非本座救你性命,你早死在梵花毒下。”闵鸿文冷哼道:“本是拜你老子所赐,你还有脸邀功?再说,老夫也帮你不少忙,飞龙剑可是老夫花费十年研制的兵器,看似简单,却能杀人于无形,又为你研制梵花毒,控制彭云亭、彭亮瑜等高手为你卖命,你才有今日作为。”
柳无忝惊道:“飞龙剑事件主使者不是皇甫观剑,而是你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笑道:“皇甫观剑只是做了替死鬼,飞龙剑事件确是本座所为,若非你来捣乱,本座早就做了教主,一统江湖了。”柳无忝道:“你为何一路栽赃与我?”独孤一鹤脸色一变,道:“谁让你是柳如烟之子,秋水她喜欢柳如烟,本座焉能不知?不让你们父子受到无尽灾难,岂能解了本座心头之恨?”
柳无忝见独孤一鹤心思歹毒,不想与他争辩,道:“皇甫观剑为何不争辩?”独孤一鹤道:“虽然飞龙剑事件是本座所为,但泰山、恒山等派的五位高手确是他所杀,堂堂天南第一剑只能宁可屈死,也不能向人求全?他假装腿疾复发,就是为了查访飞龙剑事件,真正先死在飞龙剑之下的是他的师弟耿云冲,那早在你上黄山之前。自耿云冲一死,皇甫观剑便宣称腿疾复发,不再出户,实则暗查此事。但他为了名利,投靠了刘瑾,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争辩作甚?就是争辩,谁能相信?再者,我一路杀人,皆用神功易容,举止形态、身体相貌皆与他相同,在旁人眼里,本就是他在行凶杀人,他还能争辩什么?”
柳无忝寻思:“当日在宁夏破庙,皇甫观剑用飞龙剑伤了玄王小指,想是从耿云冲身上取来,身边没有暗器,这才随手使用。他乃一代宗师,从不狡辩,是以我才认为飞龙剑乃是皇甫观剑的暗器。”忽想起一事,道:“刘瑾暗杀太阳组织中人,用的也是飞龙剑,难道你早与刘瑾合流?”
独孤一鹤道:“由秋水牵线,本座和刘瑾本要瓜分了大明江山,却不想大计毁于你手。太阳组织中人凡被暗杀的,皆是本座帮刘瑾出手。本座以皇甫观剑名义杀人,也得到刘瑾首肯。”
柳无忝道:“看来你们是吃定了皇甫观剑求名之心?”
独孤一鹤道:“他想如同南宫、慕容世家一样,建立皇甫世家,不想进了本座和刘瑾的彀中。”
柳无忝叹道:“‘庆父不除,鲁难未已。’你们除掉皇甫观剑,是怕他解开梵花毒后,也来阻止你们的大计吧?只是可惜了皇甫观剑这一番雄心壮志!而你和刘瑾也未料到,韩秋水最看重的是白莲教,是要自己做武则天,竟与鞑靼国合谋,助我等除去了刘瑾。”忽见独孤一鹤身子微动,大叫“小心”,却为时已晚,闵鸿文胸口已被飞龙剑刺透。
闵鸿文身遭此厄,猛向独孤一鹤扑去。独孤一鹤抬掌便打,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但听噗的一声,闵鸿文胸口处炸出一蓬白茫茫的东西,飞扑独孤一鹤面目。独孤一鹤大惊失色,但二人身体相触,吸入不少。独孤一鹤大怒,一掌将闵鸿文击飞。
闵鸿文连受独孤一鹤两掌,断然再无活命机会,虽被南宫雷扶住,但身子突然急剧颤抖,肚子、两肋渐渐收缩,个头渐渐长高,竟恢复了原本体形,果然玉冠临风。闵鸿文啊了一声,道:“奇也怪哉!”想不到梵花毒还能恢复他的体形,身子突变,伤口拉得更长,叹息一声道:“飞龙剑乃是我亲手打造,不想今日却死在飞龙剑下,因果循环,果然逃不了。独孤一鹤一生玩毒,今日也中了梵花毒,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只听嘙的一声,他的骨骼散裂开来,竟是承受不起如此之快的变异。
独孤一鹤脸色顿变,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奇香丹丸,纳入口中,嘿嘿笑道:“老怪物,恐怕你想不到本座早有解药吧。”
南宫雷见师伯惨死,怒火冲斥,便要合身扑上。只听独孤一鹤长啸一声,噌噌噌从黑暗中跃出五十余名黑衣人,瞧其武功身手,均是不弱,呼啦一声将五人围了起来。五人正要迎战,忽听数声长笑,一人喊道:“教主,老夫们到了。”正是罗镜冰、霍明理等人到了。
罗镜冰等人奔到黑衣人跟前,只听有人叫道:“秦曾煌,你小子跑到这里来了!你小子在朱仙镇做下命案便跑了,今日可逮住你了!”另一人喊道:“棹弟,大哥找你找得好苦啊,咱们兄弟二十年没见了,不想在此遇到,你怎么帮独孤一鹤这个魔头了?”一人喊道:“臭小子,老子乃是英雄好汉,你却做个王八蛋,还不快跟老子回去。”百余人混在一起,稀里糊涂、昏天糊地地打了起来。
柳无忝再瞧独孤一鹤,却见他向总坛内隐去,若是再迟一瞬,便看不到他的踪影了,来不及招呼众人,忙追了过去。等奔到独孤一鹤消隐之处,却哪里还能看到他的一丝踪迹?众人在坛口打得热闹,总坛内却静得可闻树叶微动之声。到了星宿枢阁,忽见一道人影扑入阁内,急忙奔入。
蓦地里,一片刀光闪电般劈至。
柳无忝一进星宿枢阁,便已探觉阁内有人呼吸,当刀光劈来时,长身一错,黑暗之中右掌切入刀影。只听当的一声单刀落地,柳无忝右手扣住那人手腕,但觉入手纤细光滑,竟是一名女子,慌忙松手。
黑暗中,那女子轻声说道:“是大哥么?我是晴儿。”
柳无忝借着月光看得分明,那女子正是司马晴,忙将她拥入怀中,道:“你怎知是我?”司马晴道:“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娘说你会到这里来救我。”柳无忝搂紧司马晴,不敢相信这么轻易就找到了她。司马晴看出他的心思,道:“我被爹……独孤一鹤擒到紫霞洞府,留下我娘看守。我娘……我娘她在洞内愁肠百结,与我聊了很多。整日来念叨一句‘本是欢喜,何成冤家’,我娘她……她说,她真正喜欢的是你爹。二十年了,我娘还是放不下。我娘说这一生与她在一起的男子很多,我亲爹、独孤一鹤、孝宗皇帝、满速儿、燕伯天等等,可她最喜欢之人却是没有在一起的柳如烟。我跟娘说,外公还活着,就在回龙谷。听说外公还活着,我娘说一切都如过眼云烟,竟升了归隐江湖之心,将我带到这里,给了我一把单刀,便去了回龙谷。”
柳无忝道:“往事已矣,你娘喜欢我爹,也不能说她错了。她要去回龙谷找你外公,也是好事。”
柳无忝和司马晴赶到总坛口,见神教弟子或擒或伤或戳,早已平息战势。铁木筝见寻到司马晴,甚是开心,与她并肩而立。萧雁寒命神教弟子收拾,让神教总坛焕然一新。众人听闻韩秋水回头是岸,亦都感慨万千。
韩秋水站在回龙谷绝顶,俯瞰谷内云雾缭绕,什么也瞧不见,可她知道,就在这山谷内,柳如烟曾在这里待过,母亲也在这里待过,父亲正在谷内盼着与她相见。站在峰顶,山风猎猎作响,她思绪万千。想起狂儒来,才明白狂儒归隐的心情。白莲教虽是大明开国神教,朱元璋杀了韩山童,但若非朱元璋之雄才大略,又怎能驱逐鞑子?白莲教复国是空,不复国亦是空,何况她是一个女子,难道真要学武则天,成为第二个女皇?只是,就算凤登九五,她一个女子不能与相爱之人厮守,掌控天下便淡而无趣了。
韩秋水俯身遥看回龙谷,知这山峰高及万丈,绝不能攀,但要下去,依她武功自然可为。她回首看一眼铁木峰景,只见晨雾缭绕,哪里能瞧得清远近景物?心道:“我这就归隐了吧?在谷内守着柳如烟的那句‘本是欢喜,何成冤家’,了却残生吧!”
正待要跳,忽听独孤一鹤遥遥喊道:“秋水,秋水,你怎能舍我而去?”
韩秋水身子一颤,再回头望,见独孤一鹤拖着长刀,登上峰来,看见她时,喜上眉梢。独孤一鹤道:“且慢入谷,一旦入谷,再想回来,要等几年岁月了。我这就要一统江湖,再助你统一天下,这些都指日可待啊!”
韩秋水淡淡笑道:“一鹤,你也归去吧。统一江湖又如何?一统天下又如何?咱们此生忙忙碌碌,到头来还不是要归于尘土?”
独孤一鹤道:“秋水,你不喜欢我了么?我要一统江湖,我要称霸天下。”顿了顿,又道:“你难道真的喜欢柳如烟?”
韩秋水道:“本是欢喜,何成冤家?”竟不理独孤一鹤,跳下峰去。
独孤一鹤奔上前去,却为时已晚,见韩秋水坠入云雾中,晃眼间不见踪迹,一时呆在那里,过了片刻,轻声道:“当年你将柳如烟葬在铁木峰,我便知你喜欢他,你可不知我将柳如烟的尸体抛在回龙谷底,你……你这一去,便可见到。秋水,你的心好狠啊!”
独孤一鹤心中一悲,体内梵花毒泛起,只觉胸膛似炸裂一般,忙下山到宁夏城找家客栈疗伤。他虽有梵花毒的解药,但闵鸿文最终研制的梵花毒又增加了几份新药,解药便失去了大半功效。他按照《玄天宝录》所载内功心法练了起来,初始只觉有九道真气在体内纠缠冲突,搅扰不清,如加导引盘旋,无异引刀自戕,痛上加痛。但他知道,若不修炼,梵花毒攻心,便活不成了,强忍住疼痛,以气直冲。那宝录心法果然厉害,不一会儿,体内真气撞击之下,小腹内的疼痛比先前更为难当。但盘旋数下,九股真气便如细流归支流,支流汇大川,隐约有轨道可循,虽然剧痛如故,却已不是乱冲乱撞。那九股真气陡然汇聚一处,只觉喉咙处麻痒难耐,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竟呈暗紫色,不禁大喜,这真气乱撞之下竟将梵花毒逼出。
独孤一鹤依法而为,在客栈中休息半月,但觉梵花毒日日减少,再过数月,此毒当可解除,虽然统一江湖梦破灭,但能解了梵花毒,便可东山再起,心中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