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素面,换过衣物,一切收拾妥当,苏惠信步走回大殿,还没到跟前儿就看见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才一转眼就又跑的没影了!”海棠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找了许久不见人影的苏惠,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内心却暗暗打定主意,出巡期间不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免得又冲撞了哪位贵人。
“你的衣裳是怎么回事?!”等数落完,细细打量一番,海棠这才发现苏惠身上穿的并不是早上那套衣服,尽管很像,但是细微之处差别甚多。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连衣服都换过了,海棠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刚刚不小心跌了一跤,就去厢房换了一套衣服,”看到海棠脸色不好,苏惠急忙解释,只是下意识的隐去了关于齐布琛的事情,免得节外生枝。“姐姐这是去哪儿,这么急匆匆的?”苏惠企图转移话题,她怕再在这上面纠缠保不准是要露馅的,这样的事总不好到处宣扬,始终对女子名节有损。
海棠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用意,但是她通红的双眼和沙哑的嗓音,昭示着那不是一场美妙的历程。她也不再执意追问,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看她现在的面色和心情,总该不是坏事,哪怕是偷偷哭上一场,能解开心结就好,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主子已经回来了,身边怎么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直不见你的人影,我只好出来寻你了。”说完就拉着苏惠向东侧的厢房走去。
苏惠察觉到海棠落在脸上的目光和瞬间缓和下来的态度时就觉得她大约是误会了什么,她当然不会傻到自己站出来说出真相,也就顺着海棠装傻充愣跟着她到了弘晖暂居的厢房。
到了地方,苏惠就真真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自己痛哭失声的厢房离这里也就一转角的距离,若是叫人瞧见了自己当时和齐布琛的样子,那可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苏惠一进屋弘晖就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同,放下手边的经卷,走到她跟前儿,盯着她通红的双眼,皱着眉头寒生问道。
“主子这说的是哪里话,哪里会有人欺负奴婢?”虽然头疼弘晖的敏锐,枉费自己还特意低着头掩饰了一下;但是对他关心的话还是很受用的,不枉自己把他从豆芽菜看顾成小正太,关键时刻还是很靠的住的,苏惠很满意。
“若是没有人欺负你,你眼圈怎么红成这个样子?”苏惠是什么样的人接触了这么些年弘晖自问不知十分也了解八分,她哪里是那等随随便便落泪的寻常女子,若是没有事情发生她怎么会红了眼眶!
弘晖因为幼时得病身边的丫鬟婆子被换了个精光,跟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就是海棠和苏惠了,海棠暂且不提,苏惠虽然时不时的犯个小迷糊但是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尽心尽力,不像其他人怀着各种目的接近自己,敬畏自己。
弘晖虽小,但是谁对自己真的好还是看得出来的,阿妈说过,对自己真心好的人要报以同样的真心才不会与那人离心离德,使自己将来后悔。弘晖虽然不是太懂阿玛话里的意思,但是也大概知道怎么做。所以对于当时苏惠被八叔和九叔送去慎行司的事,他很是有些恼怒。纵然是苏惠犯了错也该是自己这个做主子的出手教训,哪里轮得到两位叔叔出头,这手伸的也未免有些太长了。弘晖感到自己的被冒犯了,可是无论是孝悌和尊位,他都不能做什么,只能求了德妃才了结此事。
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那弘晖可就真的要暴走了,身为皇室贵胄,连个小丫头都护不住,真是颜面何存啊!说到底,还是弘晖的自尊心在作祟,倒是苏惠平白得了便宜。
看小正太一副你不说我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苏惠真是又感动又哭笑不得,冲海棠打眼色她也不理,只作壁上观,只能自己随意亲自上阵,寄希望于能把这事圆过去:“奴婢...奴婢...”
苏惠正不知说什么好,忽然想到现在已经是二月份了,灵机一动,立刻答道:“亡母忌日将近,奴婢看到来礼佛的香客做法事忍不住就......”偷偷掐自己一把,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晶莹的泪珠,怎么看都是一副至孝的模样。
“......”弘晖曾经听崔嬷嬷提过苏惠的身世,幼年父母双亡,寄居在叔叔家中,想必过的并不如意,思念亡母也是人之常情,倒是自己提到她的伤心事了。弘晖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是好。岂不知此时他心感愧疚的对象正在心里向那不知魂归何处的苏惠及苏氏夫妇道歉:
‘你们可千万不要怪我啊!我这不是没办法么,每年忌日我都有替你们上香,你们就安心的走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好了,好了,该是用晚膳的时间了,主子也累了一天,用过膳还是早些休息才是。”海棠看场面尴尬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苏惠快去,领了素斋来,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送苏惠出门时狠狠瞪了她一眼,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白白惹得主子跟着担心。
苏惠实在是感激海棠把她从这尴尬的境地里拔出来,对她的瞪视也神色如常的照单全收了。
眼看苏惠终于走远,海棠才回过神,打了水准备伺候弘晖洗手,刚把水盆放好就听见弘晖冷不丁的问:“海棠你姐姐去世也四年多了吧?!”
海棠一惊,脸上瞬间血色全无,随即镇定的把面巾递到弘晖手边答道:“是!想不到主子还记得!”那时的弘晖不过是三岁稚龄,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听人说五台山的寺庙最是灵验,明日我叫人为你姐姐和苏惠的爹娘在寺里供一盏长明灯,以慰死者在天之灵,也全了你们无法出宫慰告亲人之苦。”似是没有看到海棠惨白的脸色,说完这话弘晖把擦过手的面巾随手放下,走到桌前,拿起看了一半的经卷继续看起来。
海棠盯着在水盆里缓缓下坠的面巾,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看来自己始终是小看了这个‘小’主子,自嘲一笑,海棠稳稳的端起水盆走出屋去。
皇室中人又有哪一个是真的单纯无知的,哪怕是稚子幼童也不可小觑。
一顿晚膳在三人各怀心思下用完,伺候弘晖就寝,海棠和苏惠小心退出屋子,才有心思想自己今晚的住处。
佛门清净地,即便是香客也不留女眷,看康熙来时的架势很明显没有搞特殊的打算,好在五台山作为佛门圣地,来往信徒香客不在少数,找个把客栈还是挺容易的。
两人相伴出了庙门,被北风一吹忍不住拉拉衣襟,上山时不觉得,现在下山,又是月色朦胧之时,枯枝上不时掠过道道黑影,还真是有几分恐怖片的感觉。
“两位姑娘!”忽然出现的男生更是吓了苏惠一跳,什么《咒怨》、《荒村公寓》、《倩女幽魂》都一下子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来,挤满苏惠的脑袋,吓的她尖叫一声“鬼啊!”一把抓紧海棠,躲到她身后去了。
等回过神,才发现海棠和齐布琛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尴尬的笑笑,从海棠身后出来却一点儿没有松开她袖子的意思。
无奈的对视一眼,两人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别说这世上没鬼,就是有鬼,又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小鬼会在佛门圣地出来吓人啊!想不到苏惠还有这毛病!
“扎库塔你不是一直跟在四爷身边么,怎么会在这里。”海棠在贝勒府多年,对四爷身边这个忠心的侍从还是有印象的。
“奉主子的命令护送两位姑娘下山!”齐布琛平淡的回答。可是天知道,四爷确实是让他找个人送他们下山,可是没说要他亲自出马啊!
虽然对于四爷这样‘大材小用’的命令感到些许疑惑,但是海棠也没有笨到开口去问,有个人保驾护航总比她们两个小女子独自走夜路强。
就这样海棠苏惠在前,齐布琛在后,三人默默的走下山去,直到送她们到客栈与浮生、琴心汇合才回去。
苏惠一路上都安静非常,可能是下午在他面前失控的原因,苏惠总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山路不长,客栈不远,看到齐布琛离开,苏惠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海棠似有所觉,看着苏惠若有所思。
进门前苏惠忽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穿越必读手册》忍不住抬头看看客栈的名字。
一看之下苏惠就深深的‘囧’了——悦来客栈!抹去头上二维空间里的黑线,苏惠内心吐槽道:这悦来客栈的老板果然牛×,还真是在各大影视剧小说作品里都有连锁分店啊!
齐布琛送苏惠和海棠进客栈的时候浮生和琴心正在小声而激烈的讨论着什么,看到三人立刻噤了声,直到齐布琛离开才凑到两人面前小声说:
“咱们去夜市上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