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的硬气心里也不免惴惴不安,弘晖也不过是个孩子,见惯了深宅大院的各种龌龊,对于这种父母疼宠幼子以致忽略长子,甚至最终把爵位给了幼子的事情也偶有风闻,他免不了要想如果额娘生了弟弟是不是真的不会再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宠爱了,毕竟自己的的确确无法时刻陪伴额娘左右,看皇玛嬷对自己阿玛和十四叔的态度就知道,偏心这种东西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豪门世家都是避免不了的。
这样胡思乱想了几日,虽然极力遮掩但是还是被苏惠看出了些许端倪。
嫉妒这种东西,在海棠身上实实在在的不曾发生过,更不要说嫉妒自己的姐妹,她母亲早亡只留下紫藤和海棠姐妹两人相依为命,感情甚好,所以在乌拉那拉氏有了身孕这件事上她矛盾又期待,四爷和十三爷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现在四福晋怀孕两人必不会再像往日和睦,有时她甚至会忍不住恶意的猜测十三爷的心情,是不是也像姐姐当年一样痛心,一样失望。
女人要求男人对自己忠贞是一件可笑的事情,那么男人要求男人对自己忠贞又算什么呢,他甚至连这资格都没有。
苏惠则不同,在还是张欣的时候,嫉妒这种东西大约算是伴随着她成长的。
八岁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的母亲又怀孕了,这对张欣来说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本来就有个姐姐了,在多个弟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大人却总喜欢逗弄小孩子说一些什么“你妈妈有了小弟弟的就不要你了!”“你是火车站捡来的小弟弟出生就把你还回去了”“别去打扰你妈妈,她还要照顾弟弟呢!”诸如此类的话,如果能把小孩儿逗哭就会“哈哈”,似乎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话说我小时候就老是这样被大人逗弄,真是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孩子哭了你还得哄,但是还老是乐此不疲的样子,都什么人啊这是!)
以至于给小小的张欣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弟弟会抢夺父母对自己的宠爱!现在想想小时候还真是傻的可以,别人说什么都信。可是当时可是对此坚信不疑,以至于由此展开了长达十年的攻防战。这个弟弟自出生好像就跟自己不对盘,什么又要争,什么都想要,父母又总是说:“他还小,你就不会让着他!”
一次两次还行,时间久了这种行为就更让张欣确认父母对弟弟疼过自己,有时姐姐也站在他那一边,这就让她更无法接受了,所以家里每一天都在吵吵闹闹中度过。知道张欣离家在外求学两人的关系才真正缓和下来,回首往事,她必须得承认当年自己的的确确孩子气的要命。
现在的弘晖与当时的自己何其相似,自己可不想他不自己的后尘,即便是在现代,出家的姑娘娘家有个兄弟帮持也比娘家无人好,更何况是古代皇族,若是弘晖能与嫡亲的弟弟共同奋斗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强,雍正上台还有个十三爷帮扶呢!
睡前,按照往日惯例弘晖是要温习一下让日师傅教授的功课的,但是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看书,脑海里时不时的要冒出几句近几日弘昱在自己面前说的话,理智告诉自己这是挑拨之词,不可相信,感情却控制不住自己要往上去想,事实上自从额娘有孕的消息传出之后,皇玛嬷和阿玛都不如以往对自己关注了。这个尚未出生的小弟弟已经对自己构成了威胁。
“主子这看的是什么书啊?莫不是天书,怎么奴婢就看不懂呢?”苏惠把手上的银耳莲子羹放到桌上对弘晖打趣道。
弘晖回过神儿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书的扉页看了半晌,再听到苏惠的调笑,忍不住红了脸颊,倒是白白让苏惠这个‘色女’过了把正太的眼瘾。
“咳!”尴尬的咳嗽一声,弘晖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以掩饰自己刚刚的窘态:“我正觉得嗓子干渴,你就刚刚好送了羹汤来,还是苏惠最贴心。”小小一记马屁神功派过去,可是苏惠却并不买账。
笑着揶揄道:“这么说主子觉得海棠姐姐不贴心咯?!”
弘晖怎么答都不是,索性专心喝汤,好像那是什么无上美味。
她不答,苏惠也不继续追问,一边收拾书桌上的笔洗,一边状似无意的说:“主子就要有个弟弟了,这倒是好事,奴婢也可以放心了。”
喝汤的手一顿,弘晖淡淡的问:“这是哪里话,难不成我以前就一直不让你省心?!”避重就轻的回答是皇室中人的拿手好戏。
可是苏惠既然提起这个话题又怎会让它轻易偏离原来的轨道:“主子自然不是那等轻浮之人,只是在我们寻常百姓之中也讲究兄弟姊妹之间相互扶持,奴婢做下人的总有出府的一天,主子身边没个人奴婢怎么能放心,”虽然说是开解弘晖的话,但是苏惠也不无真心,弘晖这样骄傲的性子,简直就是爱新觉罗家族一脉相传,若是将来身边没个帮扶的人还不定会怎样呢!
弘晖停下喝汤的动作,只是无意义的用汤匙翻搅着青瓷碗里的莲子,专注的听着苏惠继续说:“奴婢当年要是有个兄弟在也不会......”要是有个兄弟在,最起码不会被人卖进府里也无人询问一声。想着自己当年不知珍惜姐弟情分,闹得两姐弟关系紧张,现在就是想要补救也晚了,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苏惠......”弘晖看见苏惠眼圈红了默默掏出帕子,正色道:“即便没有兄弟在身边,难道主子还护不得你?就是将来嫁了人,若是夫家敢欺辱于你,我又怎会坐视不理!”
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不管这诺言或不会兑现,苏惠此时都相信他是真心的,真心的说出这句话,这就足够了。
“噗!”苏惠既感动又好笑,你一个屁大的小屁孩,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想替自己出头,苏惠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是看到弘晖小正太一副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样子,还是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笑着点点头说:“那主子可要记住这句话啊!若是有人欺负奴婢,奴婢可是要来找你做主的!”
“恩!”郑重的点点头,仿佛接下了什么重大的任务一般。
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即便是皇室子弟,此时的弘晖也还处于天真纯良的阶段。 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楼歪有点狠了苏惠把话题引向今天的目的:“福晋刚刚怀有身孕,坐胎不稳大家自然会紧张些,奴婢看主子这天坐立不安的样子想必也很是担心,”语言的艺术在于激励和唤醒,苏惠若是直截了当的说:“你妈还怀着孕呢,你就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真是个不孝子!”那她就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吧,弄死你没商量!
经苏惠这么一说弘晖这才忆起自己额娘身体一直不好这个事实,这让他很有些羞愧,想起前几日额娘送来的衣物和自己爱吃的点心就更是感觉无地自容,自己只顾着想那尚未出生的弟弟,居然疏忽了额娘,实在不该!
假装没看见弘晖的懊恼之色,苏惠立刻乘胜追击一脸羡慕的说:“主子不必担忧,福晋身边有德妃娘娘派去的嬷嬷照看,还有太医每日去请平安脉,必不会出事的,一定会给主子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弟弟,粉粉嫩嫩的一团,整日迈着小短腿跟在主子身后,甜甜的叫哥哥!”苏惠越说越激动,兄友弟恭什么的最有爱了,满满都是萌点啊!
弘晖听的专注,也深深地被苏惠描述的画面所吸引了,似乎有个弟弟也没什么不好,弘晖想。可是转念想起弘昱说过的话还是有些迟疑,犹疑的问道:“会么?”
“当然啊!”苏惠坚定地回答,而后一脸诧异地看着弘晖仿佛很是疑惑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主子将来可以亲自教他读书习字,做人的道理,奴婢都能想到到时候小主子有多崇拜主子这个哥哥了!”不行了,苏惠觉得自己的腐女之魂在熊熊燃烧,想想以后一个纤细俊美的少年抱着另一个清秀可爱的正太,正太偎依在少年胸前,少年白皙修长的十指握住正太粉嫩的小手,面上带着揉揉笑意趴在正太肩上,一笔一划的教他习字,微微一侧首,娇艳的唇擦过正太粉嫩的小脸......
弘晖暗自思量,苏惠说得话也对,弟弟是自己的,将来怎样还是要看自己。阿玛说对别人报以全部的真心才能换回真心,自己真心疼爱教导弟弟,将来也是个助力,而且阿玛的性子自己还是略知一二的,他虽不拘泥于嫡长子的名分却也并不是完全不看重,只要自己不犯错,就没有人能动摇自己在阿玛心中的地位,即便是额娘也不能!
想通了其中关窍,弘晖自然不会再钻牛角尖,心情大好的决定以后要跟弟弟多亲近才是。
弘晖和苏惠两人有志一同的忽视了弘昀这个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兄弟。
沉浸于无边春色的幻想中的苏惠被弘晖略微迟疑的声音唤醒:“苏惠...你...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