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正是月桂飘香的好时节,若是不用这开得灿烂的桂花做些糕点尝尝那可真是辜负了如此大好春光。
第二天苏惠起了个大早,准备趁着清晨花儿刚刚吐露芬芳,小花园人少是非少的时候去采些桂花,酿桂花蜜,以备做糕点使用。
跟海棠交代一声苏惠就提着篮子出了兆祥所,进了小花园只见院子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桂花树都在院子一角,可是那浓郁的幽香即便是刚刚跨进院子也闻得到。
眼前满目堆青叠翠之中,点缀着一簇簇米黄色的小花,鼻尖萦绕着静谧的幽香,苏惠的心情也越发明朗起来,就连采花这样枯燥的工作也变得有趣起来。
“听说了么,近几日女官的调动安排就下来了,到时这宫里可就不太平了!”桂花树本就靠角落里,再加上枝叶浓密,苍翠欲滴,到是刚刚好掩住苏惠的身形。不远处说闲话的宫女显然没想到自己八卦的对象——女官之一就在自己身边。
苏惠显然没有‘非礼勿听’的自觉,好整以暇的坐在身后的大石上作倾听状,也顺便歇歇脚。
“你这哪里是什么新消息,宫中上上下下有那个不知道此事的,还值当你如此神神秘秘!哪里用得着过几日,现在可不就热闹着么,昨个儿定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不是才不慎失足,掉到井里淹死了么!这宫里怕是又要好一阵子纷乱了!”那看起来不过豆蔻之年的宫女虽然发着如此感慨,却仍气定神闲的修剪着花枝,放进篮子里,显然不曾把死人之事放在心上。
苏惠暗自咂舌,忍不住感慨,看着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放现代那还只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在这儿都能如此淡定的评论他人生死之事了,真不知是古人太剽悍,还是现代人太脆弱。
“哎呀,你还真别说,这圣上的旨意一出可不就是都动起来了么,”小心的冲四处瞧瞧,确定身边儿没人,先前说话宫女索性放下手边的篮子,凑到她跟前儿小声的说:“听说今儿个毓庆宫的太子妃把乾清宫的待诏女官叫去了!”
“什么?!”小宫女已经,“咔嚓!”一剪刀下去把修好的花枝剪断了。
苏惠心中也是一惊,这调换女官的旨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专门针对各宫妃嫔的,毓庆宫本就不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又何必掺合进来。
太子妃石氏向来贤良淑德、温良谦恭,从来不曾插手过后宫之事,怎么会在这节骨眼儿上,不知避忌,叫待诏女官前去问话。
蓦然想起石氏的丈夫,毓庆宫真正的主子,苏惠眼中划过一缕幽光,莫非......
“可知太子妃叫待诏女官所为何事?!”
“这我哪里能知道,不过在这节骨眼儿上叫人去还能是为了什么?!也不过是打这女官调动的主意,该不会是想要什么人入毓庆宫吧?!”
“听你胡诌!太子妃身边的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哪里用的着从别人那儿要人,姑且不论会不会犯了圣上的忌讳,那石氏也不是什么蠢人,怎会容许他人轻易往毓庆宫安插人!”
“这倒也是!那你说能是为了什么?”
“主子的心思哪里是你我能猜度的,还是赶紧做事要紧,免得一会儿回去晚了吃挂落!”
“......”
熊熊的八卦之火还没燃起来就被一盆冷水罩下浇了个透心儿凉,撇撇嘴,到底没敢再吱声儿,一时间整个园子里都寂静下来,只听见“咔嚓!”“咔嚓!”修剪花枝的声音。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人终于收拾花枝,装进篮子里出了园子,苏惠这才站起身,活动一番酸麻的腿脚,苦笑道:“看来偷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回到兆祥所,白芷一听苏惠采这些桂花是要用来做糕点用的,馋虫顿时冒了出来,兴致勃勃的要打下手帮忙,美其名曰‘学习学习’。
苏惠怎会不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没好气的戳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宫里什么好东西没尝过,怎么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那十分心思里怕是八分都用到吃食上了!”
“哪里是我的错!明明是苏惠姐姐不好,总是鼓捣些新鲜吃食,勾起我胃里的馋虫。这不,我最近都长胖了些!”白芷对于自己总被苏惠的没事吸引,以至于逐日横向发展的体型怨念极深。
“这倒成了我的不是!那这桂花蜜酿成了,你可不要讨来喝,这东西最是甜腻,你若是喝了,怕是还要再胖上几斤不可!”苏惠对于白芷‘倒打一耙’额深厚功力真是无话可说,没好气的冲她扬扬手里的篮子,转身就像小厨房去,誓要治治她这痞赖的性子。
其实苏惠倒是还没有心灵手巧到能不用烤箱、黄油就做出西点的地步,也没心思灵动到开发出中西结合的新品种,对花茶、奶茶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
这所谓的新鲜吃食不过是旧的糕点方子加些新意罢了,杏仁儿茶倒是也煮过些,只是白芷和苏惠都不爱喝,嫌它有一股苦味儿,弘晖和海棠尝过之后倒是挺喜欢的样子。
白芷长胖那分明是自己嘴馋,苏惠充其量不过是稍稍起了一丁点儿副作用罢了。
白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儿,看苏惠头也不回的走了,赶忙黏上去,讨饶道:“好姐姐是我说错话了,是我自己嘴馋还不行么!这宫里御膳房的点心精致是精致,可是都失了原味儿了,论口感哪里能跟苏惠姐姐做的比!”
“你啊!就这张嘴能说会道。御膳房的东西别人想吃也没处得,主子宽厚,从不拘着咱们吃东西,倒是养成你这副嘴刁的模样真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嘿嘿......”对于苏惠的指控白芷也不反驳,毕竟自己也的确是这幅德行,可见果然是被宠坏了!
白芷深刻的进行了检讨和反思,决定今后......坚决跟随苏惠姐姐的步伐,抱紧美食不放手!活到老,吃到老,尝遍天下美食!
如果苏惠知道此刻白芷的所思所想定然立刻扑倒在地,无语凝噎,真是不可救药了!
用清水将桂花冲洗干净,放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晒干。
好在今儿个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新鲜的桂花薄薄的一层铺在油纸上,没多久就晒干了。
此时,白芷这个自动送上门儿的免费劳动力就有了用武之地。要知道苏惠辛苦一早晨的成果实在是不少,要是靠她自己把坏的、破损的、洗不干净的桂花给挑拣出来那还不得累死了!
活动一下僵硬酸涩的胳膊,白芷看一眼埋头挑拣桂花的苏惠不满的抱怨道:“苏惠姐姐果然奸诈,居然骗我说做桂花蜜,让我入圈套,自己送上门儿来让你使唤!”
笑得像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苏惠终于狠狠地出了口前几日白芷和海棠联合起来作弄的郁气,一脸无辜的辩白:“这哪里是什么圈套?!做桂花蜜可不就是得仔细挑选出上等桂花蜜么,这也是为了你的口福着想不是?!”
“苏惠姐姐最奸诈了!”桂花蜜的香甜仿佛就在鼻尖萦绕,白芷在劳累跟口腹之欲之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满足口腹之欲。反正就算自己不来帮忙也总要去找些其他的事情做,总不能让苏惠姐姐一个人干这个吧!
两人正埋头苦干,忽然前院儿的小安子闯进小厨房,气喘吁吁的对苏惠说:“苏惠姐姐,快去瞧瞧吧!乾清宫的吉兰姑姑来了!”
苏惠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洗过手,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以上,跟着小安子疾步前往堂屋。
白芷担忧的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明白乾清宫的吉兰姑姑怎么会在这调配女官的节骨眼儿上来兆祥所。
吉兰·费莫是乾清宫康熙身边的大宫女,也是所有女官的监管调配者,被宫中所有宫女、太监尊称为姑姑的待诏女官。别看如今‘费莫’这个姓氏在旗人里不显,但凡有点儿见识阅历的旗人都不会轻看他了去,当年的费莫一族那可是显赫之极,即便是如今没落了那也还是满洲八大姓氏之一。
吉兰十三岁岁入宫从小小的宫婢爬到如今待诏宫女的低位,即便是身后的费莫一族出了力,那心机手段也不能小觑。可是兆祥所自来跟乾清宫没什么交集,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上次主子生病,这次怎么会让吉兰姑姑亲自前来,难道......想起今日宫里的各种流言蜚语,白芷略一思量,站起身除了小厨房。
苏惠到堂屋的时候,吉兰姑姑正在饮茶,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端得是文雅大方、雍容有度,看得苏惠心生向往,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质型美女啊!
吉兰要是往现代那么一站,什么知性美女、气质女星就立刻相形见绌了。
后天模仿训练出来的举止神态毕竟不及天然带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仪态。
“见过吉兰姑姑!”苏惠恭敬地行了礼,对于吉兰姑姑,苏惠一直是持敬畏、敬仰态度的,这得有多高明的手段才能在二十多岁就坐到内廷制高点的位置——待诏女官,又深得康熙宠信。
若不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康熙有把它收了或者指给哪个阿哥的意图,苏惠都要怀疑这位是不是哪个宫斗型清穿女火力全开的奋斗历程了。
“勿须多礼!”虚抬一下手臂,吉兰姑姑优雅的放下茶盏,看着苏惠轻启朱唇问道:“陛下特派我来传旨不知另一位奉仪女官现在何处?!”
苏惠也正暗自奇怪,怎么到现在也不见海棠露面儿,明明早晨自己出去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她应该不会前往其他宫中才是。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海棠的声音“见过姑姑!”
对于迟迟现身的海棠,吉兰·费莫只是略微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恭敬地掏出明黄的诏书,吉兰·费莫正色道:“苏惠,海棠跪下听宣!”
“奴婢接旨!”两人双双跪下,静听诏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堆艰涩拗口的文言文之后,苏惠勉强听懂了诏书的意思,这还得多干些弘晖前一段时间坚持不懈的教导。
“......钦此!”
恭敬地结果诏书,苏惠还迷迷糊糊的想自己貌似因为照顾弘晖尽心尽力、忠心事主得被晋为八品采女了!
“奉仪得太子妃亲睐,得以在太子殿下跟前儿当差,更需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举止狂悖才是!”吉兰·费莫意味深长的看着海棠说。
“奴婢谨遵姑姑教诲!”海棠恭敬地福了福身,仍是举止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一点儿都不惊讶自己的调配,也没听出吉兰姑姑华丽的深意。
“要真的记得才是!”淡淡的说完这句话吉兰·费莫就转身走了,自始至终没有理会一旁费力理解文言文的苏惠。
等吉兰姑姑走远,白芷凑到根儿前推推苏惠她才醒过神儿来,待想起关于海棠的旨意,惊叫出声:
“海棠你要去毓庆宫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