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么会没有人?!
苏惠信心满满的去寻白芷却发现耳房空无一人,这人会去哪儿呢?连小安子也不在,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窥探?”
正暗自奇怪之际苏惠身后忽然传来年轻女子的质问声。
此时,苏惠已经确定这兆祥所怕是真的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变故,不然怎会忽然冒出来一个质问自己是谁的陌生女子。
待看苏惠转过身,那人看清苏惠的面貌,似是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平静的欠欠身道:“是苏惠姐姐啊!。”
“你是谁?”看衣饰,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应该是九品奉仪女官;看态度,虽说是行了半礼,但是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直觉的,苏惠认为她对自己保持着莫名的敌意,她不喜欢她。
“奴婢叫索兰,是正黄旗下包衣出身,德妃娘娘体恤姐姐辛劳,特命奴婢来兆祥所伺候主子。”
上下打量一番这个索兰,苏惠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她。虽然官阶比她高,活得比她久,但是苏惠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气度仪态都比不上这个索兰。
听听人家说的这话,那才叫语言的艺术呢!哪像苏惠,就是憋半天,也讲不出这种三分示好,七分示威的话来。
纵使被她的傲然的态度弄得心声恼怒,苏惠也动她不得,只能自己忍着。谁让人家背后有德妃这个大靠山呢,而且她似乎也没打算放弃这一绝对的有利因素,没听见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么:
在八旗之中只有上三旗:正黄旗、镶黄旗和正白旗是由皇帝本人直接管辖的,其中又以正黄旗为尊。索兰即便是只是个正黄旗的小小包衣奴才也不是苏惠一届汉女可以比拟的。光从前途上讲索兰将来就一定比苏惠要走得远,毕竟她是正宗的旗籍出身,今后向上爬就是最好的敲门砖,苏惠连这块儿敲门砖都没有。
说是体恤自己才派她来的,但是苏惠一个小小宫婢哪里就金贵到要人体恤的地步。倘若索兰去伺候弘晖,那苏惠要做什么,难不成整日里晒晒太阳、溜溜弯儿啊!这不就是变相的把自己给架空了么!
如果白芷早早的告诉苏惠现在兆祥所里有这么一个人在,苏惠说不定还会争一争,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毫无反抗的把自家的地盘儿交给别人啊!
但是,现在见到索兰本人,再看看兆祥所里处处透漏着的细微变化,苏惠直接举白旗投降了。
之所以说能争一争,是因为苏惠自信弘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是现在再看看四周的变化,苏惠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索兰既然敢动这里的布局,那必然是有所依仗,德妃娘娘虽然尊贵,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苏惠和索兰之间若是相争,最后还是得看弘晖的态度。
现在看来事实胜于雄辩,比赛还没开始苏惠就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对苏惠而言,这宫中真正让她记挂的只有两个人——弘晖和海棠。
前者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正太,后者是处处护着自己成长的姐姐。如今小正太也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九岁在这个时代、这个宫廷已经不是孩子了;海棠也已为人妇,不管她抱着什么目的进了太子宫中,都注定了自己跟她轻易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白芷勉强也算一个,但是苏惠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人相交都不曾真正做到坦诚相待,都始终有所保留,再加上以苏惠的了解,白芷其实比自己适合在紫禁城里生存,她懂的生存之道比苏惠更透彻。
这么一盘算,苏惠发现自己现在还真是没什么牵挂了,只等明年出宫,做一个快乐的米虫了。
下定决心以后混吃等出宫,苏惠觉得没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满打满算自己还得跟索兰共事一年多。
于是,苏惠露出八颗牙齿,摆上绝对有好的外交笑容,道:“真是谢娘娘的体恤!那么,今后今后就辛苦索兰了,倘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不用拘谨。”
索兰·乌席哈齐既然敢给苏惠一个下马威就是做好了迎接苏惠责罚的准备,哪知她只是静默了片刻就露出如此奇怪甚至堪称友好的表现,索兰心中一沉,立刻收起先前对苏惠的轻视,开始慎而重之的对待自己这个对手。
在索兰的观念里,苏惠绝对不是个好奴才,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如今比自己高一级不过是运气使然,再加上有些手段,能笼络得住主子罢了。
苏惠跟九阿哥在御花园里的冲突,索兰也有所耳闻,她对此事的评价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蠢货!
一个毫无奴才自觉的奴才,不是蠢货是什么!
索兰自然不会把一个蠢货放在跟自己同等的地位上,进了兆祥所没两天,试探的修剪了院子里苏惠曾特意吩咐过不用打理的白玉兰,主子不曾反对,又改了堂屋的摆设格局,主子还是没出声,索兰心中还暗自嘲笑过苏惠,一个在主子眼里总是惹祸的奴婢果然是可以随意丢弃的。
如今真的见了苏惠,索兰才知道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也轻视了对手。看她淡然应对自己的挑衅,甚至暗中点名自己才是此间主人的机智,也就知道能苏惠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能爬到采女的位置,果然还是有些城府的。
如果苏惠知道此刻索兰心中对自己的评价的话,真是要笑的肚子疼了,这才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以后索兰在她身上做的那些无用功才让苏惠摸不着头脑。
要怪罪也只能归咎于宫中被害妄想症的广泛传播。
自认为做了完美的欢迎词,苏惠依依然的进了耳房,拿出针线准备以双面绣针法绣一副插屏。
海棠还在的时候曾教过苏惠这种针法,苏惠对这种在现代可以说是近乎于失传的技艺很是有兴趣,难得的耐着性子跟海棠好好学了一阵,得了空就绣衣服帕子,或者扇套什么的。
一开始用双面绣的针法,纵是有海棠在一边儿指导着,那成品也简直就比惨不忍睹好一点儿。做得多了,渐渐的就有了些心得。
小玩意儿绣得多了,苏惠就起了心思绣个大件儿练练手,可是一直不得空,就搁置了。
现在倒好,索兰自愿‘献身’代替自己参加义务劳动,她也乐得清闲,正好绣插屏。
白芷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苏惠在皱眉苦思。
双面绣跟单面绣的最大不同之处就是在选线跟下针之处都极有讲究,要做到正反两面搭配得当,针脚细密、流畅。倘若能达到和色无迹、均匀熨贴、丝楼分明、****轻盈的程度,苏惠就算是到大成之境了。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苏惠设想的是很好,可是等真上了手她立刻发现做插屏还有的忙活呢!
放下手里的针线,疲惫的捏捏鼻梁,苏惠觉得绣完插屏,自己五点二的视力也该危险了。看见坐在自己身边发呆的白芷,苏惠随口问道:“怎么啦?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遍寻不到人?”
白芷对苏惠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问道:“你见到索兰了?”
“见到了!”苏惠忙着思索着怎么下针,头也不抬的回答白芷的明知故问。
“......”
白芷见苏惠浑不在意的模样,也不再多言。于是屋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发呆,一个做活,倒是奇异的和谐。
眼看天色已晚,弘晖将要散学了,苏惠放下手里的绣活儿,习惯性的要去准备晚膳。
还没走到小厨房,小时了一个下午的索兰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对苏惠笑道:“这种粗活儿怎么敢劳动姐姐,还是让我来吧!”
挑挑眉峰,苏惠对索兰那种防备自己的态度相当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要给弘晖下毒呢!
不过,苏惠还是停止了继续前进的步伐,干脆利落的转身,把这项‘粗活儿’留给自己的好妹妹干。
弘晖刚刚踏进兆祥所的院子,索兰就立刻迎上去,跟着弘晖进了厢房,伺候他换了外衫。这事白芷也把热水送来了,索兰递上湿热的布巾,弘晖擦过脸,苏惠刚刚摆好饭菜。
以往布菜的活儿都是苏惠干的,前几****不在,索兰就顶了她的位置,站在弘晖身后的位置给他布菜。现在苏惠既然回来了,按理说索兰应当识趣的站到一边儿才对,可是她硬是假装不知道,就这么挤掉苏惠,给弘晖布菜。
弘晖似是对这其中的门道一点不知,只是埋头苦吃,并不出声。
苏惠倒是无所谓,就是看着弘晖吃饭吃的很是香甜的样子,觉得自己也有点儿饿了。还真别说,索兰这人小心思儿是多,但是人家做的菜看上去还是很诱人的。
白芷看苏惠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便多言,只是看着索兰一筷子接一筷子的给主子夹豆豉鱼,连死的心都有了。
主子是最吃不得豆豉的,别看他现在吃的香,晚上一定会闹肚子的。平日里小厨房从来都不备这东西,今儿个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一盘豆豉鱼呢?
看看神游太虚的苏惠和吃的正香的弘晖,白芷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开口道:“主子......”
“恩?”弘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白芷,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是基本守则,他对白芷的突然出声有些疑惑。
“主子你吃不等豆豉的,吃了晚上定会腹泻不止。”看看索兰瞬间涨红的脸,白芷心中暗啐:整日里巴巴的在主子面前献殷勤,抢了做饭的活计居然也不打听清楚主子忌口的东西,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哦,”弘晖放下碗筷,看一眼一直垂手肃立一旁的苏惠,再看看面色坦然的白芷,转过头去看这个自己玛嬷赐给自己的女官。
“请主子赎罪,是奴婢疏忽了!”索兰在白芷出声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本想做几个拿手菜,谁知居然疏漏了最重要的一条——主子的喜好。
跪在地上祈求弘晖饶恕的索兰面上一副惊恐之色,心里却并不慌张,自己毕竟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娘娘派自己来的用意也很明显,总不至于苏惠并一好,弘晖就寻个错处把自己处置了吧!
弘晖果然丝毫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摆摆手让索兰起身道:“不知者不为罪,下次小心些就是了。”
“谢主子不罚之恩!”
索兰重新站到弘晖身后布菜,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