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心中一凛,齐布琛这话可是说的大有学问,不是宫人,那就只能是主子。平时不是各宫主子来兆祥所,但是从不曾像现在一样不经通禀、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院外,要不是齐布琛听到动静岂不是要等到来人进到屋子里自己才能知道?!
“她们马上就到了,你暂且先去耳房跟白芷呆着,我去书房外守着。”齐布琛迅速跟苏惠说完转身快步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吓到了,苏惠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苏惠姐姐?!”白芷对于苏惠如此迅速的就折返回来,觉得很是惊奇,毕竟往日里不到四爷动身回府的时候,齐布琛和苏惠是不会早早分开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吵架了?!
看看苏惠苍白的面色和蹙起的眉峰白芷觉得没准儿自己还真是猜中了事实,不免有些担忧的。
从榻上起身,把呆呆站在门口的苏惠拉到桌边坐下,白芷倒上两杯热茶,一杯放在苏惠面前,一杯自己捧在手里。九月的天已经有些微凉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跟他吵架了么?”白芷小声探问,别的暂且不提,苏惠心里一定有事儿。
“想什么呢?!”白芷小心翼翼的关切模样让苏惠心中一暖,笑道:“整日里在宫里呆着,我能出什么事儿,能跟谁吵架啊,不过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似的。”
齐布琛走后,苏惠一直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能让他光凭脚步声就这么紧张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而且他说‘她们马上就到了,’可是自己从前院走回耳房又坐着歇了一会儿怎么还没动静呢。
要说没动静也可能是好事,兆祥所如今又不是独独住了弘晖一个皇孙,若说这个‘她们’是去看望旁人的也说得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惠偏偏就是静不下心,总觉得烦躁不安。
白芷对于苏惠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这不是糊弄自己么!
要说白芷的众多优点之一就是心直口快,当然,跟这个优点伴随而生的就是她分得清场合、看得懂脸色,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前一个优点发扬光大,什么时候把后一个优点派上用场。
于是她很是时候的发扬了前一个优点,八卦的问道:“姐姐何必瞒我,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帮姐姐的忙,姐姐又何必瞒我?!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一边说还一边拉着苏惠的手臂晃啊晃的,一副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样子。
苏惠被她晃得头晕,好不容易挣脱白芷这只八爪鱼,颇为无奈的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还是好好听姐姐的话才是正理!”说完还像模像样的拍拍白芷的发顶,一副拿着长不大的孩子没办法的样子。
白芷嘟着嘴,相当不满苏惠对自己的蔑视,自己不就是矮了点儿么,不就是面嫩了点么,怎么就成了小孩子了呢?!要说孩子,主子才是,他才九岁,才是孩子呢!
还真别说,白芷鼓着脸、撅着嘴的小模样还真有几分小豆丁的样子,难怪以前海棠喜欢看苏惠跟她斗嘴,现在苏惠喜欢看她吃瘪。简直是有意思极了!
两人正准备接下去就白芷是不是‘小孩子’这一话题进行探讨一番,窗外蓦然响起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冷冷的说:“既然小孩子不能打听大人的事情,那就说给朕听听,朕可不是小孩子了吧!”
白芷和苏惠陡然听见康熙的声音,顿时三魂吓走气魄,麻利的站起身,跪在康熙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上述动作别看描写起来要用到数十个字,其实真论时间也就是电光闪时之间,但是已经足够苏惠看清除了康熙之外德妃身后一脸快意的索兰和满是幸灾乐祸之色的陈贵人。
苏惠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索兰的杀伤力。也高看了她的智商。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馊主意都用的出,可见她愚蠢到什么地步。
让我们把镜头拉到半个时辰之前:
索兰刚刚给弘晖奉完茶从书房里退出来就看见四爷带着齐布琛迎面而来,连忙恭谨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四爷,给四爷请安!”
“······”
胤禛对索兰的事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对这个对自己儿子大献殷勤的女官他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这宫里捧高踩低向上爬的奴才到处都是,一个索兰不会也不值得被四爷主意。
一个眼谁都不屑给一个,四爷径直从索兰身边走过进了书房。
齐布琛则像雕塑一样,冷漠的守在门外。
上位者总有上位者的傲气,索兰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对这个齐布琛相当不喜。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不成。
索兰冲着齐布琛暗啐一口,站直身子,转身走了。
这位姑娘在鄙视别人的时候显然忘记自己也不过是小小的宫女这一事实了,就算是女官,但是这个九品芝麻官放紫禁城里还真是大大的不够看啊!
才离开书房没多久,茶具还来不及放下索兰就被白芷缠住了:“哎呦!这种‘粗活儿’怎么能让姐姐干呢!”
尽管白芷的‘粗活儿’三字并没有咬的特别重,但是索兰现在只要听见这仨字儿就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
从前她可不就是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想夺苏惠的权么,现在再被白芷提起索兰自然不会有好脸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索兰冷冷的看着白芷问:“你有什么事?”
似乎没看见索兰的臭脸,白芷自顾自的把茶具接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到她面前笑道:“今儿晌午的时候主子吩咐我把这东西给德妃娘娘送去,说是四爷特地寻来的香料,对安神有奇效。”
听说是送往德妃宫中,索兰还真有几分意动。自己也有些时候没去看过以前的姐妹了,就连娘娘那处也许久没去请安了,这可不好。
眼看索兰没有推拒,白芷知道这事儿八成能成,就做出一副懊恼之色道:“本来应该上午送去的,谁知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浣衣局取衣服,实在腾不出手,姐姐就帮妹妹一个忙吧!”
当时主子吩咐白芷的时候索兰也在场,去浣衣局取衣也的确是惯例。看看递到自己面前的木匣子,索兰不疑有他伸手接过了。
眼看索兰接过了匣子,白芷知道这事儿就算是成了,郑重道谢之后端着茶具走了。
拿着东西走到半道,索兰忽然想起上次去永和宫时秋眉求自己画的两个花样儿忘记拿了。这次去永和宫索性就带了去,也省的下次再忘记了。
尚未她进院子,索兰远远的就看见苏惠跟那个令人生厌的侍卫呆在一起,言行举止只见还颇为亲密。
索兰呆了一下,没想到她在宫中居然敢如此大胆。忽然想起以前四爷来探望主子的时候,白芷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事儿做的行为。
原本以为是苏惠怕自己得了四爷的看重,越过她去,现在索兰才知道感情是为了支开自己跟男人私会啊!
等等,私会!
索兰眼前一亮,小心翼翼的离开兆祥所,急匆匆的向永和宫赶。
私相授受在宫中可是大罪,要是让娘娘知道了,看那苏惠还能嚣张!
越想越兴奋,要不是顾着仪态,想着宫中嬷嬷的教导,索兰恨不得能立马跑到永和宫去,送到手上的把柄,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不用白不用。
急急忙忙到了永和宫,顾不上跟以前的老姐妹叙旧,索兰迫不及待的要把苏惠跟齐布琛私相授受的消息告诉德妃。
索兰并不像白芷暗中腹诽的那样是个没脑子的人,实施与此恰恰相反,在某些方面索兰可以说是极聪明的,只是平时有些太急功近利了。
她很清楚,仅靠自己一张嘴,是说不通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只有能够真真切切的拿出证据,那才能把苏惠彻底扳倒,再也爬不起来。
感谢索兰平日里对苏惠浓重的敌意,这保证了她对她一言一行的密切注意。索兰仔细回忆自己曾经看到的,并企图从中找出能证明苏惠跟齐布琛有苟且之事的证据。
要想从纷繁的思绪里想出头绪还真是不太容易,但是咱老祖宗不是有句话说的话:有志者事竟成。虽然用在索兰身上不太妥当,但是这并不妨碍亲妈我要表达的意思。
苦苦思索之后还真让索兰想出来了,前几日在耳房绣框里看见的做到一半儿的男子式样的棉鞋、以前偶然听白芷念叨过的一些小玩意儿和苏惠脖子上珍之重之的玉坠儿,这些可不都是证据么!
想到苏惠凄惨无比的接受责罚的样子,索兰就要忍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看你到时还能猖狂!
德妃接过索兰呈上的匣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对跪在下首,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说的索兰好心情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事实上永和宫的人都知道,不知因何缘故德妃娘娘的心情最近一直都好得很。对至今尚未生产的陈贵人都和风细雨的样子,让后宫诸人眼热的同时也恨得牙痒痒。
“......”眼看德妃娘娘很有兴趣的样子,索兰也顾不得忌讳立刻如此这般的bulabula说了一大通,把苏惠和齐布琛的事情添油加醋往歪里说。
等索兰说完,整个大殿静的可怕,德妃身边的女官看着跪在下首的索兰恨不得能撕了她的嘴巴。
现在六宫事物是惠妃、宜妃、德妃联合管理,三个人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实际上都恨不得把对方踩下去总揽后宫大权。
眼下倒好,别人还没怎么样呢,这索兰就给娘娘找这么大一个麻烦。
亲孙子的从贝勒府带进宫的两个女官一个给太子收了,一个又被人告状说与四爷的侍卫私相授受。
好家伙,这简直就是一石三鸟的妙计:既把苏惠处置了,也给四爷包括四爷府里扣上了屎盆子,还顺带给娘娘填个御下不严、偏袒亲孙的罪名。
满屋子有点儿脑子的都对着个索兰刮目相看,能使出这种昏招儿的其实是别人放在娘娘身边的细作,是吧?!是吧?!是吧?!
简直就是个人才啊!
德妃一双妙目把索兰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好好的看了一遍,怎么自己以前硬是没发现索兰的强大攻击力呢!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啊!
真是可惜了,要是早早把她放在别人宫中该多好。
这么久的静默索兰就是再迟钝也觉出不对了,正是忐忑不安之际就听见德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玩味的问道:“此话可是当真?!”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若是有半句虚言,自当随娘娘处置!”索兰咬咬牙,豁出去了,所谓富贵险中求,自己这次立这么大一个功,害怕今后不得主子看重?!
“你可要牢记此言才是,”意味不明的说完这句话德妃冲着垂下的帷幔恭谨的行了个礼柔声道:“万岁爷也听到了,就随妾身兆祥所好好瞧瞧这胆大包天的奴才吧!”
原来索兰来的时候皇上和德妃还有陈氏正在唠嗑,听见是弘晖身边的人送东西来,康熙爷不避讳就只是让宫女拉上帷幔了事,毕竟至今怀胎十二月的陈贵人比较金贵不是。
索兰不知道自己说的话都被康熙听去了,此时忽然看见东帷幔后走出来带着强势威压的圣上,瞬间就僵直了。
“那就去看看吧!”看一眼地上的索兰,康熙率先走出宫门。
陈氏也不管自己挺着大肚子,硬要跟上,德妃阻拦不住只能让奴才们小心照看。
到了兆祥所院子里没看见苏惠和齐布琛的身影索兰正暗自着急,一行人就在耳房外听见了白芷和苏惠的对话,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因此才会出现上面一幕。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就算是皇帝也很有可能有听壁脚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