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都在连翘讲解各种宫规和苏惠的神不思属中度过,一直到了内务府衙门都没有再遇见任何一个除了太监宫女之外的‘贵人’,看来各大穿越小说中女猪脚总会在诸如御花园、御膳房、假山后面等各种地方与阿哥、王爷巧遇,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非卿不娶的戏码果然是骗人的。
连翘引着二人到了内务府掌礼司见过委署主事禀明来意记过档之后海棠和苏惠就正式成了九品奉仪了,不算路上的时间,这前后不过花了一刻钟时间,与现代社会繁杂的手续、冗长的队伍相比,大清朝的办事效率实在是称得上神速了。
内务府衙门分内务府堂及所属七司、三院等50多个部门,七司分别是广储司、都虞司、掌礼司、会计司、营造司、庆丰司、慎行司;三院分别是上驷院、武备院、奉宸院。其中掌礼司掌内廷礼乐及考核太监宫女品级,慎行司掌审谳上三旗刑狱案件和宫中处罚,其他就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苏惠却不知道之所以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其一是因为德妃派连翘这个六品司记亲自前来再加上得康熙口谕不敢拖延,其二则是因为德妃的儿子四阿哥与太子向来亲厚,朝堂之上对太子也多有推崇,太子也很看重这个‘唯二’被康熙亲自教养的兄弟,而此时的内务府总管则是太子胤礽之奶公凌普,上行下效,办的又是四阿哥府上大阿哥身边的事儿,投桃报李自然会优容许多。
不过这些关节苏惠自然是不知道的。
从内务府出来连翘带海棠和苏惠领过宫服饰品,领着二人前往西三所并不去兆祥所,后宫女官除帝后女官与帝后同居外,其余女官均居住于西三所之内,见过西三所的管事宫女并说明来意安然离去,不过走之前并不忘嘱咐二人道:“娘娘吩咐了你们在宫中不可随意乱跑,下午自会有嬷嬷来教导你们宫中规矩,嬷嬷说你们合格了才能去兆祥所伺候弘晖阿哥!”丢下这个重磅炸弹连翘飘然离去。
最初的震惊过后苏惠倒是能理解德妃娘娘的这种做法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宫女,规矩方面自然会有所疏漏,对宫中的各种忌讳和关系都不熟悉,再加上一入宫便是九品奉仪定会引
起她人不满,德妃纵横宫中数十年,又怎么会让别人轻易抓住错处,所以,‘上岗培训’是很有必要的!
西三所大多住的是女官,九品奉仪在这里算是最末等的了,住处一般都是两人一间,苏惠和海棠是一起来的再加上海棠偷偷塞过去的荷包,管事宫女很知趣的将两人分作一间,房间虽不大但是胜在向阳,且地方并不起眼,倒是合了苏惠低调做人的心思。
这房子虽不说年久失修但是也脏乱的很,海棠和苏惠对视一眼,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好不容易把房间打扫干净,苏惠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自从在贝勒府升做二等丫鬟开始,苏惠已经好久不曾做过这些粗重活了,想不到现在又重温了一下当年的感觉。再看海棠更是比苏惠好不到哪里去,一脸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冷清。“咕噜!”许是饿得很了,海棠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叫出了声,倒是闹得她一张大红脸,平日里没出过这样的丑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倒是惹得苏惠忍不出笑了出声,实在是她此时的样子与平日里相差太大所
以才特别有‘笑果’,看到苏惠嘲笑自己的样子海棠哪里肯依,扑上挠苏惠痒痒一边挠一边问:
“死丫头!敢笑我!我让你笑!让你笑!”
苏惠最大的死穴就是怕痒,此时哪里经得住这个,立刻讨饶,绝不含糊:“好姐姐,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海棠一看居然抓到苏惠的死穴有怎么看轻易放弃自然要好好整治她一番,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说!以后还敢不敢来啦?”
“再也...再也...不敢了,就...就饶了我这回把...”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苏惠真真是后悔刚才‘嘲笑’海棠了,看她平日里那副‘我欲乘风归去’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居然
这么下得去‘狠手’啊!
海棠终于放开了苏惠,不过此时两人的样子实在是算不上好,苏惠的发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发髻乱作一团,,海棠倒是还好,只是衣服也在扭动间变的皱巴巴脏兮兮的,
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两人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指着对方哈哈大笑,倒是把自杖毙事件之后的隔阂消去了不少。其实说是隔阂也不过是苏惠单方面对海棠罢了,主要是因为当日在花园里海棠异样的举动和慧荣二人被杖毙时的态度让苏
惠感到恐惧,她隐隐觉得在这里呆的久了似乎总有一日自己也会变得与海棠一样,一样凉薄,一样心如铁石。
两人稍作打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在这方面紫禁城倒是跟贝勒府没什么分别,也是三菜一汤两素一荤,一般都是自己领会房去吃,因为大多数女官都在各自主子身边伺候,所以午饭的时候来领饭的人并不很多,有人看见苏惠和海棠即便是觉得眼生也不会主动上前去搭话。
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是太监全是汉人,是有头有脸的宫女,必须是旗人(应是上三旗包衣,无汉人宫女)。凡是伺候太后、皇后、妃子、格格的宫女,汉人是挨不上边的,所以海棠和苏惠这种特殊情况就显得尤为突出,好在旗下人有一种特殊性格,不够相当交情,是不会随随便便对人吐露身世。如果不识相,过分地询问,反而会认为你不懂礼貌,缺乏教养。
吃过午饭没多久教海棠和苏惠的嬷嬷就来了。
何嬷嬷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身着灰褐色旗袍,梳着把子头,说话从不大声,总是慢声细语的,一字一句地把话送到你耳朵里,若是你面有疑虑她会再说一遍并不觉得麻烦。
在教导规矩之前何嬷嬷首先跟海棠和苏惠讲了第一条规矩:
“在宫中做女官虽不像宫女一般‘离开宫门,打死不论’但是倘若没有主子吩咐谁在宫里乱串,‘左腿发,右腿杀’,迈进别的宫门一步,慎行司就是你下半辈子的归处!”说这话的时候何嬷嬷仍然是一副细声细气的样子,脸上也带着和善的笑容,可是苏惠觉得她比‘容嬷嬷’还吓人。
等到真正学规矩的时候苏惠才知道什么是比‘容嬷嬷’还‘容嬷嬷’!
首先从说话讲起,在宫中生存没有好的涵养功夫是不行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保持从容不迫的态度,说话必须要慢条斯理,轻声细语,一字一句都要说清楚,即便是发生再大的事也不可失了分寸。
走路也是重中之重,在这宫里头,无论是做宫女还是做女官都要‘行不回头,笑不露齿’,走路的时候不许头左右乱摇,不许四处乱看;笑不漏齿笑不出声,即便是再高兴的事,也只能抿嘴一笑。脸上要带着笑意,看着喜气;多痛苦,也不许哭丧著脸;挨打更不许出声。
说到挨打,宫里还有个规矩——许打不许骂!但是不许打脸!宫里头忌讳多,骂人就可能带出不受听的话来,掌事儿的听见也决不答应。脸是女人一辈子的本钱,尤其做女官的大多对赐给皇子皇孙,所以即便犯了错何嬷嬷也只是打掌心。
宫中规矩甚多,不一而足,不过苏惠觉得最变态的是连睡卧姿势都有严格规定。
宫女睡觉不许仰面朝天,必须侧著身子,两腿蜷伏著,一只手侧放在身上,另一只手平伸著。说是因为宫中之人都信神,觉得各殿都有殿神,到了夜间便会到各殿察看,保护著太后、皇上和各位主子。宫女睡觉若是太难看会冲撞了殿神。这解释让苏惠哭笑不得,不过海棠似是信了,自那以后再没见过她出现别的睡姿。
时光荏苒,等何嬷嬷觉得苏惠和海棠可以出去‘见人’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已经进入十一月了连康熙南巡都结束了,虽然不像其他初入宫廷的宫女那样要伺候嬷嬷洗脸、梳头、洗脚、洗身子,一天要用十几桶热水,天刚一发亮就起床,深夜里才能睡,但也绝不轻松,动不动就罚跪墙角,打手心也让苏惠和海棠叫苦不堪。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何嬷嬷走的那天晚上,苏惠躺在床上把自己把成大字形,总算是没有人管睡姿了,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要知道自己往日可是头一沾枕头就进入梦乡了的,可是今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难道自己是个M,不被虐就睡不着?苏惠深深的怀疑了......
自己睡不着苏惠就决定骚扰别人“海棠!你睡了么?”
许久,就在苏惠以为海棠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她慢条斯理的回答:“没呢!”
苏惠气结,这何嬷嬷的教育也太有成效了吧!看她现在最自己也越发‘慢吞吞’了。
“海棠,你觉得我们能熬到出宫么?”真正深入的了解了各项宫规之后苏惠深深的忧郁了,觉得自己出宫的希望更渺茫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进了慎行司了。
等苏惠得都快睡着了才朦朦胧胧的听见海棠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想要细听,可是周公已经向她发出了邀请函。
片刻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