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已是六年之后,一切都发生着变化,但不变的,是心中的那颗心。
幽幽深谷,盈盈翠竹。花香鸟语,世外竹屋。
炎夏,晨曦,念英谷,画中仙望着透过剑竹林间的霞光,怔怔地站在那里。苍颜白发间流露出淡淡的悲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父,饭做好啦!”竹屋中传来一声娇嫩的呼喊,随即一个美丽的女孩从中跑了出来,奔到画中仙身边。
画中仙露出一丝笑容,弯腰将她抱起,刮刮她的小鼻子,道:“嗯,蝶儿真乖,吃饭去喽!”抱着她就朝竹屋走去。
华蝶拽住他的花白胡子,就像勒马一样,笑道:“师父你别着急,哥哥还不在呢。”
画中仙顿时脸一黑,“你师哥他没在?”
“嗯。”
“早饭是你一个人做的?”
“嗯。”华蝶答道,随即她一捂自己的小嘴,急忙摆摆手道:“啊,不是不是,还有哥哥呢。”
“哦?是吗?他不是不在么?”画中仙笑眯眯地问道。
“哥哥他……他……练剑去了。”华蝶结结巴巴地说道,而后白嫩的小脸“唰”地就红了,脑袋也随之低下,不敢看师父的脸。
画中仙朝竹屋望了一眼,只见那竹轩窗上赫然挂着一柄黑色长剑,正是华狼也就是华蝶她哥哥每天练功时用的剑。
华蝶此时低着头,根本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她还想着这次可得蒙混过关,要不然哥哥又该接受惩罚了。
画中仙收回目光,将华蝶放了下来,笑着摇摇头,道:“那你快去找他吧,回来后咱们一起吃饭,哈哈。”
华蝶感觉怪怪的,抬起红红的小脸,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画中仙摆摆手,“没事,你赶紧去吧,就说师父我有惊喜给他。”
华蝶三步一回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于是只好提起裙子跑去寻哥哥了。
穿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华蝶来到了哥哥最爱去地剑竹林中。
“哥哥,哥哥,你在哪?”
“哥哥,吃饭啦!”
“哥哥……”
华蝶一边小跑,一边呼唤,但见剑竹根根似戟,周遭遍是盈盈绿意,哪里能瞧得见哥哥的踪影。
额上沁出点点汗珠,小华蝶越跑越慢,就到竹林的尽头了,依稀能听到“隆隆”的水声,那是谷中的画英瀑布。
华蝶匆匆地奔出竹林,只见东角一条大瀑布如白虹饮涧,飞流直下溅起朵朵水花。她来到瀑布前的水潭边,大声呼喊道:“哥哥,你在哪里,快出来!”
可那喊声没传多远,就被“隆隆”的水声盖过。
“哥哥……”
华蝶又无力地喊了一声,只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于是蹲下身子,两只小手掬起一捧水来,张开小嘴一口一口喝下。
喝完水后,华蝶抱膝坐在潭边,望着雾蒙蒙的水面,思绪不由得纷飞到了三年前。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活了七年的毛毛虫,正是化茧成蝶的那天,她成功地完成了蜕变,变成了一只美丽的白色蝴蝶,欢喜地在花海间飞舞。同时,在变成蝴蝶后,她也终于可以化形,化成人的样子,不用担心再被吃掉了。
她化形成人后,端的是美丽异常。由于她初入人间,什么世俗事务全然不懂,只管****着娇躯,在天地间奔跑、徜徉,享受着自由欢快的时光。
期间她遇到过一些人族的小孩,他们见她不穿着衣服,就说她没羞没羞,都这么大了还不穿衣服。她那时候哪知道穿衣服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衣服的样子呢。
后来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就骂她、打她、羞辱她、欺负她。他们拽她尺长的头发,扇她粉嫩的脸颊,踢她扁扁的肚子,还踩她圆圆的屁股,小小的她惨不忍睹。
这还不算完,他们还恶语相向,一个女孩说兽族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凶的男孩扬言说要杀了她。
她受尽屈辱,最后终于逃掉,变成蝴蝶飞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天她独自玩耍,遇到了一胖一瘦的两个人。他们见了她的样子后就两眼放光,随即扑了过来。
嘴里还喃道:“好鲜嫩的小肥羊啊,宰了吃正好!”
吓得她连忙逃跑,她跑得飞快,慌不择路间来到了一处乱石滩,不小心被尖石划破****的玉足。她只好一瘸一拐地向水滩退去,脚底传来一阵阵疼痛,眼泪直往外掉。
那两人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突然觉得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团白色的东西。
其实那白色的东西是件衣物,只不过她不知道那唤作什么罢了。她只觉得踩在这上面软软的,比刚才那些乱石头上面舒服多了。
回头张望,唯见宽阔的水滩平如银镜,怎么办?没有退路了,眼看着那两人就要过来了,她害怕极了,蹲在地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就在她绝望之际,水中突然“哗啦啦”地一响,冒出一个小孩的人影来。
由于那个小孩也是身无寸缕,她心中自然生出了一股亲近之感,于是向那小男孩招招手,大声喊道:“救我,他们要吃我!”
小男孩那时正在水中练功,听到哭声后便出来一探究竟。当他看到浑身光溜溜的小女孩时,微微感到惊讶,但此时已由不得他思索,因为那小女孩背后,两个坏人离她仅有一丈远了。他即刻飞奔过去。
奔到她身边,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泥乎乎的脚丫,其前一滩红璃璃的血迹,那血迹将她脚底的衣物染红了半边,似乎还在扩散。
小男孩看向她时,只见她一双雪山海子般清澈的眸子也正望着自己,流波中满是希冀。
他二话没说,一个弯身就是将那女孩抱起,随即提气轻身,朝背后的水滩奔去。
因为师父常对他说,人要具善心,存善念,行善行。
而就在他们飞身离地的那一刻,小男孩的瞳孔猛然一缩,因为,他看到地下那团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衣服,不正是自己的吗?
“算啦,救人要紧,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吧。”小男孩心中这样想道。
胖瘦二人追得气喘吁吁,心里正着恼,怎么他们一个连小女孩都追不上啊,却不知道她是兽族蝴蝶之身。
小男孩足尖轻点水面,“嗒、嗒、嗒”地竟是掠过了水滩。那胖瘦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本来到手的羔羊竟然被那小子截走了,愤怒之间便是拾起石块朝二人砸去。
小男孩左躲右闪,又将女孩的腿往里面收了收,生怕被乱飞的石块砸住。他朝女孩露出一个微笑。
她也是柔柔地笑了起来,却突然见到小男孩面色陡变,随即“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她急忙问道:“你、你怎么了?”
小男孩朝前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然后看看怀中的女孩,咬咬牙,喘着粗气道:“没、没事,他们吃不掉你的。”随即抱着她钻入了丛林。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小男孩跑啊跑,突然被脚下的藤蔓绊倒,手中的女孩由于惯性朝前飞了出去。他正担心她会不会摔坏,却只见眼前亮光一闪,一只美丽的白色蝴蝶翩翩飞了下来。“好美啊!”小男孩忍不住喃喃道。
那蝶翼如轻纱、如梨花,扇动间还携着一缕清香,纤细的触角、腿丫,轻松地舒展,她飘飘而落,如风中的精灵,遗降人间。
就连她也不知道会突然现回原形,因为这是在即将遇到危险时的本能保护。
她急忙化成人形,然后就看到小男孩的后背上,被石块砸出一个大大的血洞,鲜血正在肆意地流淌。
小男孩此时趴在地上,看着一拐一拐走过来的女孩,痛苦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道:“你真漂亮!”眼神之中却没有对她身份的惊讶,只有对她美丽容貌的惊异。
她用小手轻轻地碰了下血洞,怜惜道:“你、你很疼吧。”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如摇摇欲坠的风铃,仿佛再吹来一丝风就会破碎。她觉得那小男孩一定很疼,因为她的脚丫被划了一道小小的伤口都痛得不行。
小男孩点点头,的确是很疼啊!
她看见他背上的鲜血还在汩汩地涌出,担忧道:“怎么办啊,还流血呢。”
小男孩也是眉头微皱,思索一会儿后道:“嗯……我好像听师父说口水可以止血。”
“真的吗?那我试试!”她愁眉微展,高兴地道。随即跪坐在他身旁,俯下身子,小嘴碰触他的伤口,那涌出来的鲜血顿时就流入了她的口中,一股甜腥的味道瞬间绽放开来。她几次都想呕吐出来,却强行忍住,把口中的**渡到他的伤口上。
小男孩只觉背上有一片软滑柔腻,在他伤口处轻含轻舔,然后就有一滩温热的唾液流淌其上,再被一条小舌缓缓捈开。而小女孩的鼻尖,也经常刮到他的肌肤上,弄得他痒痒的,直想笑。
小女孩做得很细心,也许是因为心中愧疚吧。她几乎把小男孩伤口处流出来的鲜血都吞到了肚子中,这是她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
冰凉中带着一丝温热。
咸腥而不失一丝甜蜜。
没错,他的血的确是冰凉的,而对此,其师父也只告诉他说是天生怪胎。
终于,将一层唾液覆盖在血洞表面,小女孩坐起了身子,盯着伤口看了半天,道:“好像止血了呢!”说着看向小男孩。
“是吗?那就没事啦。”小男孩说着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抬头便是看到她弄得满嘴的鲜血,于是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含了含,伸到女孩嘴上一阵捈弄,笑道:“你嘴上都是血呢。”
嘴唇被他这样随意地捈来捈去,小女孩只觉自己脸上热热的,不知道为什么,竟不敢看他的脸。
片刻后,只听小男孩道:“嗯,这样就好多啦。”她这才抬起头来。
就在这抬头的瞬间,小男孩不由得猛然一怔,那绝美的画面如镌刻一般嵌入脑海深处。
那是一张染了天边云霞的精致小脸,淡淡的红晕里似乎酿着三分醉意,正好与唇上那擦淡的血迹相得益彰。睫毛微垂,一双清澈的眸子尽是羞怯,却一直怔怔地望着自己。一双小手交织在一起,放在那跪坐的腿上。浑身雪白的肌肤不着寸缕,尺长的发丝在肩头披散,她就这样静静地,好似融入画里。
“你怎么啦?”小女孩道。
小男孩正沉浸在那美好的画面中呢,突然间被打破,“啊?没事啊!”他朝小女孩急忙摆摆手道。
“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接着又道。
“嗯?名字?那是什么东西啊?”小女孩一脸不解的样子。
小男孩被她这副表情顿时弄懵了,看来,她还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小蝴蝶呢,还什么事情都不懂呢。“怎么说呢,名字就是一个称呼,比如说,我叫华狼。”小男孩道,也就是华狼说道。
“华……狼?”小女孩依旧是一副皆事不懂的表情。
华狼点点头:“对啊,就是华狼。”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哦,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正雪,别人都叫我孽子。”华狼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眼睛突然就红了,就像能滴出血一般,续道:“后来,我遇到了师父,他又给我起了名字,便是华狼。”慢慢地,他眼眸的颜色才恢复过来,变成原来的幽蓝色。
小女孩听着轻轻点头,先前她看到华狼红色的眼眸时,不禁面露担忧之色,幸好最后他恢复过来,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如,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华狼突发奇想道。
“好啊!”
得到小女孩的同意,华狼便天马行空地想起名字来,“叫什么好呢?”他双手穿进自己的头发中,揉揉头道。
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小女孩变成蝴蝶时美丽的画面,“啊,我想到了,你是一只蝴蝶,那就叫华蝶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