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被刺的消息一早就传遍了朝歌城,尽管武王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百姓的面前,澄清那只是一个荒谬的传言,但是,自此之后与武王同出同进的那十个玄甲卫却再也没有出现。武王身边的护卫也换成了金吒、木吒两位龙虎将,而不是那个长相吓人的飞天将军雷震子。
这金吒、木吒皆出自道门子弟,又是昔日商国元帅陈塘关李靖之子,后来改投了周国,他们身怀异术,与那会雷法的雷震子相当,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不过至于事情真相的那些蛛丝马迹,估计也只能在那一夜,某个小孩起床撒尿,无意间看到天上黑云间的炫目雷光作为开场与截止。
事实上,这件事情的发展与结果,和我们的主角并没有什么卵关系。
在昨天晚上被小二一击打晕后,陆晨干脆晕到了早晨。醒来后,头疼欲裂,昏昏沉沉,鼻子被堵住了一样呼啦呼啦直响,明显是感冒了。
陆晨第一个反应是愤怒:“你将我打晕也算了,算是我技不如人。但你让我在湿答答的地上躺一个晚上是几个意思。你小子不是教我武功,是来示威的吧。”他冲着小二大叫。
小二已经在大堂里坐着。也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他一手撑着头,神态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一头蓬乱油腻的头发,左肩披着那块杂色旧抹布。听了陆晨的话,抬头瞧了他一眼,说:“不想干就给我滚蛋。”
这句话和昨天圆滑的店小二差距太大,陆晨一时间被震住,脖子一缩,只得赔笑:“小二哥,我这是开玩笑那。您别当真。”
小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跟我来。”他起身,领着陆晨走到一间堆满柴火的木房,伸手推门,那门嘎吱了几声硬是没打开,那小二抬起一脚将门踹开,“你今天之后睡这儿了,虽然脏了些但还算干燥。本来应该昨天和你说的,结果你晕过去,就没说。”
陆晨不敢看地上那些厚厚积的一层土灰和满地柴火,只是暗自叹气,今晚恐怕得彻夜收拾。他朝四周看去,柴房后面还有两间小土屋连在一起,围着篱笆,有些换洗衣服晒在外面。应该就是小二和那神秘的掌柜住的地方。
“大堂、后院、还有柴房就是你活动得范围。”小二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你不想死,就别去掌柜得房间。我的屋子也最好别去,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我不习惯有人进我的房间。”
陆晨唯唯诺诺,心中说我只想在朝歌城找个地方暂时安定下来,也没兴趣知道你们有什么秘密。
因为昨日小雨,后院那些茶桌都给收了起来,两人从杂物间把那些桌子重新搬出来,放上茶具。小二趁这功夫,把杂役应该要做的事情和陆晨说了一遍。都是些简单的擦洗工作。
小二将最后一张桌子摆正,用抹布抹了一遍,突然像是想起一事,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怎么:“掌柜的昨天得了风寒,让我服侍了一夜。今天估计还是起不来,算盘得有人把着。小子你会不会?”
陆晨自然是不会,苦笑道:“我光认字就费劲。”
他这么说自己倒是谦虚,那些艰涩的字儿他不懂,日常用到的字儿他基本都会,即使不会也能靠着偏旁部首猜出一二。不过,算盘可是个精细活,陆晨不敢保证自己初学不会弄错点什么,不想去触小二的霉头,于是就干脆说自己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小二眼中露出鄙夷,说:“我也是早有预料,这样吧,你今天就临时当一天跑堂,一天杂役。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客人,做一天等第二天掌柜的缓过来我再来接替,问题应该不大。”他揉了揉脸,将那肩膀上的抹布扔给陆晨,后者忙伸手接着,一摸湿的,还有股子臭味。
小二将门一开,说:“开业。”
他语气一顿,稍停了一会,道:“对了。我又想起一事,放心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趁着现在还早,你赶紧帮我送一件东西去。在西街那一间钱家当铺,你问问那些街坊就能找到。”
说着从他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香囊。
陆晨一脸的不情愿,不过还是伸出手勉强将那香囊接了,“难不成那间当铺里有你的姘头?”他说完这句话,脑中就已经亮出那个叫钱家当铺的前台一定是个漂亮干净的小姑娘,小二哥偷偷在街的一边看着她犯花痴的景象。
“想什么。你给那个当铺的掌柜的,不过是些债务问题。”
陆晨用手摸了摸那香囊,果然是些硬硬的颗粒,应该是碎银子什么的。点头道:“好吧。”小二一笑,总算脸上恢复了昨日的温和,伸手在陆晨肩头拍了一下。
此时陆晨还不知道,正是这件不起眼的事情,让他陷入了朝歌城势力的漩涡之中。
朝歌城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所有大街看起来都是一般模样,一条街道上房屋得高矮胖瘦都有严格得控制。虽然为了方便马车出行每天街道都修得宽阔且光明正大,然而只要一个拐弯弄错,仍有可能迷失在这座昔日得国度。
当然这要归功于商朝国师申公豹,因为朝歌城的规划准确地说是他设计的。正因为如此稀奇古怪的设计朝歌城除了享有前商朝国都的称为外,还是一座巨大的阵法。在西岐军队势如破竹地攻破朝歌的城墙时,这座大阵就开始运行并且瞬间极其霸道地消去了西岐军三分之一的兵力。
那一夜,朝歌城血流漂杵,没有人怀疑最后在城中决战的惨烈。在那场战争最后,国师申公豹被姜尚所擒关于天牢,纣王帝辛在大笑声中将鹿台付之一炬,自己也身死其中。而最为关键的,那位权倾朝野,倾国倾城的妖太后却在此战最后不知所踪。成为了周国众将士上悬的阴影。
这个传奇般的结尾,早已被城里的说书先生讲烂了口舌,不是秘密了。陆晨到朝歌城时已经离开那场大战一月有余,在这段时间内,无数商朝大臣自杀或被杀,甚至几个主和的周国将士也锒铛入狱,街道上几乎每个商朝百姓都被排查了一遍,换了大半。
至于其中细则,说书先生不会说,因为恐惧。文人骚客不会说,因为惨烈。那些商国的百姓更不会去说。陆晨也不过在刚进城时,听那几个城门边的乞丐聊过几句。
权利的易位已经完成,街道上的亡国气息早已消失殆尽,也不可能再留下什么。许多店家重新开张,只是免不了苦大愁生的面孔与死气沉沉的氛围。
当然,陆晨并不关心这个。现在他心里已将那设计朝歌城的申国师狠狠问候了一遍。因为他走出去片刻就迷路了。
“第一个路口左转,然后走到第二个路口右转,没有错啊。”陆晨将小二的交代仔细回忆了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他往回走了一遍,却发现连高升客栈都不知所踪,原来他干活的客栈变成了药房。上悬一藏青色的牌匾,写着龙飞凤舞“青丘”二字,估计是这药房的名字。
“真是邪门了。”陆晨干脆推门进了这青丘大药房,准备问问路。
进门就正对着大夫的木质柜台,里面的空间比想像中的大,四个角落放托盘点燃青烟,大厅里散挂着的几幅字画,散落的位置应该有讲究,但陆晨看不出来。檀香木制作的柜台后方是两人高的药柜,待走近,陆晨闻到柜台后面药柜里散发的浓浓中药的味道。
他犹豫了一下,拉响了铃铛。只听着“叮当”脆响,里屋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就来。”
陆晨心里一动,想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
西街转角,钱家当铺。
钱家当铺的掌柜姓钱,听店铺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文化人。钱掌柜在周围的街坊中名声很差,因为他出了名的奸猾,一件价值千金的东西在他那儿只能当一个零头。周国攻进朝歌城时,钱掌柜的店铺最先被洗劫一空,也是因为里面值钱的东西最多。
现在除了外面的门面上还有一些黄铜涂料,被初生的太阳一照,金灿灿的让人炫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早已是残破不堪。听说在伙计都跑光后,那钱掌柜最近还幸运地收了一个少年。不知道那少年在里面干活,还能不能吃得饱饭。
莫缺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运气还没那么差,天刚蒙蒙亮,朝歌城那些不知名小巷中阴影仍然深如黑夜,勉强藏的住一个像他这样穿着夜行衣,背着两把带血迹的朴刀,来路不明的少年。而他身旁一地喝的烂醉的乞丐,为他打上了天然的掩护,没有被昨晚周国的巡逻兵发现。
他艰难从那些呼呼大睡的乞丐身旁挪开。思索了一会,发现记忆在他踉跄跌入这片小巷时就出现了断层。他并不能确定乞丐们没有目击到什么关键信息,于是果断抽出后背的朴刀,分别在那些乞丐的脖子前轻轻一抹。
莫缺动作极轻,杀意正浓,刀使得极快。那些乞丐抽搐了一下,在昏睡中死去,并没有痛苦。莫缺喘了口气,这几个动作比他想像中的耗费体力,最关键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左肩往下,一道恐怖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几个动作重新裂开,流出了浓血。
做完这一切,他欢畅地笑了起来,出现了两个可爱得酒窝。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的脸,谁都不会想到少年的可爱的脸皮之下藏着一个冷血的杀手。
莫缺靠着墙,慢慢移动着步子,走出了小巷。他在沐浴在阳光下没多久,便一头撞开了当铺的门,进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坐在位子上正百无聊赖的钱家掌柜,看见那少年脸色一变,赶忙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将他扶住。
“口信送到了没有,有没有被人跟踪?”
少年抬眼瞧着钱掌柜,心想此脸怎么越看越丑,冷冷道:“口信送到了,既然我能活着回到这儿来,自然不会被人跟踪。把你藏在背后的匕首收回去吧,我真的很累。”钱掌柜的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更加满意,这孩子即使受了重伤,像狗一样逃了大半夜,还能如此冷静,确实不错。
“我要修行。”莫缺忽然认真地说道。
“你受了重伤,等伤好了再说吧。”
莫缺摇头,“如果不是你许诺让我修行,我又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硬闯天狱。”
钱家掌柜没有废话,他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塞进莫缺的手里,严肃道:“我待会去买些药去,你先挺住。”后者看了看上面的字,紧紧地攥住,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对了,你的主子让我带句话给你。”他突然笑着说道,说完,他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钱家掌柜低声骂了一句,他扛着莫缺进入一间暗室里,粗暴地将他扔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