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语瑶听了，稍微压制了自己的脾气，有些不服气地说：“可许姬终被臣子触及身体，对妃子来说可不是奇耻大辱吗？”
她的声音里面带着萎靡，脸上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牧褚不知这个女子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多愁善感，平日虽然对她没有怜悯，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便将她扶起，说道：“你不过是个被养在后府之中的女子，让你了解这些也不容易。”
蒋语瑶听了，才慢慢地站起，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了牧褚的手上，冰凉迅速传递到牧褚的手心上。
“牧褚，那您觉得许姬可以被原谅吗？”
蒋语瑶问道。
“原也不是许姬的错，她为什么要被原谅呢？”
牧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牧褚这样占有欲这么极端的人，怎么可能容易原谅一个与他人有染的妻子。
或者说，牧褚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试探的意思，索性就装疯卖傻了起来？
便是这么想着，蒋语瑶也不打算放弃一切，毕竟局面已经布置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进行下去。
蒋语瑶明白，前戏铺垫的多重，牧褚日后对沈佳音的憎恨就会有多深。
“若是这么说，那我就明白了，您将来定是一位明君，我这样格局自然无法看懂，但后世的史官一定会知道你的宽宏。”
蒋语瑶说着，笑盈盈地握住了牧褚的脉搏，从牧褚的脉搏之中，蒋语瑶感受到了一种跳动，似乎是对某些事情有所触动的那种跳动。
蒋语瑶不知道牧褚现在到底是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至少牧褚是在怀疑了。
牧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能像宋仁宗那样成全妃子和宋祁，但是楚庄王的这一点心性，我还是有的。”
牧褚所说的乃是宋仁宗当朝时期，有个翰林院学士叫宋祁，随时学富五车，但是惦记上了他的妃子，可宋仁宗知道后，非但没有杀了宋祁，反而将妃子赐给了宋祁，成就了一桩姻缘。
蒋语瑶笑道：“若是要像那宋仁宗一样，江山都岌岌可危了，实际上，正是因为宋仁宗懦弱，才导致宋代后期的羸弱与昏聩。”
牧褚低头不语，蒋语瑶从前还说自己是个只在持家上下心思的女子，如今，古往今来的历史倒是可以信手拈来，这段时间，在沈佳音锒铛入狱的时候，她可是做额了不少的功夫啊。
蒋语瑶这么说着，已要往牧褚的茶杯中斟上一杯茶水，牧褚只是阻止了蒋语瑶的手，说道：“好了，我有些乏了，改天，我再看你。”
蒋语瑶的眼中闪过一些失落，可很快地，又调整了心态，笑着说：“五皇子自然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的，希望我不用在这里独守空房太久。”
牧褚笑了笑：“你这张嘴啊。夜风甚凉，自己要懂得保暖与周全。”
牧褚的声音里有一些柔和，可是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
蒋语瑶走出了圆方斋，遥遥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心里一片怅然，碧山看了，说道：“侧福晋，刚才您原可以留下来的，反正现在府中无人，以后若是见面，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蒋语瑶苦笑了一下，说道：“什么难得不难得的，对于我来说，还不都是一样的？”
蒋语瑶怎么不知，牧褚的心思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就算是再怎么强求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欲擒故纵，让他多和沈佳音在情感上纠缠不清。
说着，蒋语瑶的眼神飘到了不远处的正殿，那是沈佳音居住的地方，从前热闹非凡的场景，现在，门口只是挂着两个暗淡的灯笼，如果仔细看着，还能看到灯笼上都蒙了灰尘的。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说沈佳音是不是早就心如死灰了？”
蒋语瑶的语言里面有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意味。
碧山想了想，说道：“奴婢不知道，只是后府之中，每个女人注定好为了都是悲惨的，只不过她晚一点知道人情冷暖罢了。”
蒋语瑶的心中冷不丁被狠狠地戳中一下，是啊，沈佳音是比较晚知道的。
她呢，她可是早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便是苦笑一下，说道：“原就是这样，所谓的后府权势不过就是这样，我这边，可是还有一盘棋局在等着她呢。”
说着，蒋语瑶已慢慢地转了身子，往自己的府中走去。
摇曳的烛火似乎再也亮不起来了，人心已死，大家都知道，一辈子都成不了牧褚心里头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冬天已经很近了，这样凉薄的冬天，以后还要度过很多很多次吧。
第二天，便是库房给各府换花品的日子。因为沈佳音刚刚沉冤得雪，且皇后和太子现在失势，府里头一片欢腾。
库房的总管早早地起来，吩咐了府中的人好生地给各府的主子们送去，特别是沈佳音和云姬夫人的，精心在两方选择了品种贵重的晚樱。
沈佳音的府中有九朵，云姬的府中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有七朵，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正是在拣选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公公，沈太妃身边的姑姑来了。”
千树在后府中可是比那些小主子们还要尊贵的存在啊，他连忙说道：“快请。”
不一会儿，就看到千树款款而来，样子成熟老练，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想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诗句来。
完全不像是一个在府中服侍了多年的姑姑。
“是什么风将千树姑姑给吹来了唷。”
总管的声音里面有了一丝颤抖。
谁不知道，这千树的后台硬得很，先是在太后的慈宁宫中服侍过，后来，被太后派到了沈太妃的身边，现在又成为沈太妃身边的一把手。
傻瓜都能看的出来，千树能在势力争斗中巍然不动，自然是有自己的权衡的方法的。
“公公，府中的樱花从前都是花房中的人亲自给送的，但是这次不同，过几天便是祭花大典，沈太妃很是上心，就让我来多看一看你们这，尊卑长幼的，都是分得清楚的吧。”
总管这么一听，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许多了，他忙陪着笑脸地说道：“这一点，千树姑姑可得放心，太妃的心意，我们都是要放在心上的。”
千树冷冷地看了一眼近前的晚樱，一处是九朵，一处是七朵，看得出来，都是还没有送走的。
总管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千树字里行间的意思。
心中知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指不定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呢，便笑呵呵地说：“千树姑姑当真有心，福晋和侧福晋，以及下面的小主们都是按照祖宗规矩处理好。”
说着便和身后的属下说道：“快去将要送到各府的花卉搬来给千树姑姑看看。”
千树微微地低头，许久才说：“不用，我这还得到库房给太妃取药，也是来嘱咐你一句，不要乱了分寸。”
总管如释重负，可是脸上还是绷着，不敢有任何的错漏。
“多谢千树姑姑相信。”
“那你忙你的，沈太妃面前，我会为你美言几句的。”
说着，千树就晃荡地出了门。
“总管，姑姑已经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各府中去送花了。”
许久，身边的下人才问道。
总管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就是被汗水给浸透了。
“你没听到刚才她说的么，一切都要按照祖宗规矩，别着急着给侧福晋的府里头送花了，太妃和福晋的关系很好，我们巴结人也得看佛面。”
正是这么说着，帘子再一次被挑开了，走进来一个小姑娘。
是碧山。
“碧山姑娘，你怎么来了。”
刚请走一位，又来了一位。
“侧福晋让我先来看一看，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打点帮忙的。”
这么说着，碧山的眼睛已经沉沉地飘到了不远处的花台上了。
“哪里需要侧福晋府里头的人。”
总管说。
碧山微微地颔首，才说道：“那我就不和总管你都兜圈子了，是侧福晋想让我来挑选一些好看的，现在时节快到了，库房内少不了麻烦事，反正侧福晋那帮衬的人多，我且来这花房中走动走动。”
总管一听，果然是两方势力要打架了么。
“碧山姑娘，这里头的东西都是算得清清楚楚的，并非是我一人能决定的。”
总管有些为难地说道。
碧山摆了摆手，似乎是不想听他说下去，只说道：“侧福晋说了，晚樱就可以了，晚樱原是波斯进贡的贡品，整个后府也不过寥寥几盆，她难道还能没有。”
碧山说着眼神却慢慢地飘到了不远处的地方，一处九朵，一处七朵，自然是跟沈佳音比不上的，但是这七朵的晚樱，也不能落在云姬那个小贱人的手中。
库房总管露出了暧昧不明的尴尬：“碧山姑娘，实不相瞒，这一次花房里出了些事情，晚樱原本就因为生存条件苛刻，这一次突遇霜降，所以就死了许多，整个后府之中统共也就只有十余盆，若是这么评分了下来，侧福晋那里，就是没有的了。”
总管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在哀求碧山。
碧山眉头一紧，说道：“公公，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禀报，到了福晋那里，不就是一个死罪吗？”
总管眉头紧锁，官场之道，若不是装可怜，怎么能瞒天过海，也就是碧山这样的人好说话一点，其他的那些，一个比一个滑头的。
他说道：“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就是因为害怕遭罪，我才瞒了下来。”
碧山皱着眉头，许久才说：“你不是要让我帮侧福晋挑了其他的花吧，晚樱既然有十余盆，为什么没有侧福晋的份儿。”
总管脸上的表情暧昧不明，许久，才说：“姑娘能言善辩，善解人意，也该知道云姬夫人现在在府中，这地位……”
说着，总管的眼神稍稍地勾了上来，碧山心中了然，心里头早就是对云姬咬牙切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