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房门打开,走进了眼眶红肿沈素雪,“我有些心里话,须得跟你讲不可。”
“快快进来。”薛仕锦瞧着妹妹难过,赶忙唤她到身侧来,拉起她冰凉凉的小手。
无非便是为了。
灵鹫……
沈素雪一提到这茬便禁不住落泪连连。薛仕锦默默地听着,心下却感释然。这段时日,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每每给她关怀和温暖的都是向信阳,从来都不是她最初情窦初开的心里郎君灵鹫……于是,渐渐地,她淡然了,从这种禁锢中解脱了出来。
不过,似乎,她身边儿这位姐妹又被陷了进去。
薛仕锦走到沈素雪身旁,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素雪,我的好妹妹,你也许并没察觉,不久前我是那般疯狂地迷恋过那灵鹫……可是,现在这份情愫减退了。或许不久之后你便会体味到,远处隔岸的美景比不上身边一缕和煦的清风。远景看得见,却触碰不得,而身边和风,却足以抚平你所有的伤口。”
是这样吗。
沈素雪迷茫懵懂地点点头,可她只是因为那人系着爹爹的命。只是被他身边的朋友,兄弟对于他的信赖崇拜所感动……为甚么她总觉得并不止是像锦儿所说的这样……
却说黄灰色发色的男子下山之后并不知其所往,在一家客栈内打尖住店逗留了十几日也不多做考量。
这一日却忽听一粗犷野蛮的声音传来:“好小子,你还有胆量在这儿露脸?当真活得不耐烦,看老子宰了你!”
声音极其熟悉,霸道而充斥着满满的杀气。
晃晃手中浊酒,黄灰色头发的那位一脸不屑,眼睛轻轻闭上并不睁开:“我道是谁,原来是‘威风八面’的吴大将军啊。”
“臭小子,本将军没工夫跟你耍嘴皮子,还小儿命来!”那将军向身边一点头,“师父,就是这小子害了您徒孙性命。请师父将他抽筋剔骨,碎尸万段!为您的徒孙报仇!”最后几个字均是从牙缝之中挤出,可见对其恨之入心。
却道那位吴将军背后的“师父”煞是了得。黄灰色头发那位才过几招便已觉自己与此人内功相去甚远,又思虑到生平最为擅长的毒攻此刻于这客栈“大庭广众”之下不便施展,怕会误伤无辜百姓,便愈发使不上招式。
那位“师父”却也不肯见好就收,一步一步咄咄相逼,眼见着将灵鹫逼得山穷水尽,油竭灯枯。
“这位老先生果真出手凌厉,功夫甚佳!”黄灰色头发那人使出一记“飞鹤跃岭”挡下那老者一拳,一面口里喋喋不休道,“只道这狭小泥淖中容不下您这条蛟龙,何不移步郊外竹林,再请教几招可好?”
那老者并不理会,却听门边吴姓将军道:“师父莫要听这臭小子胡言乱语,这小儿胡搅蛮缠得紧,师父自不必理他!只消打发了这混账东西为昊天报仇!”
老者便“哼”了一声,使劲加重手上力道,招招更是夺命致残。黄灰色头发那人心道:坏了坏了,老先生这便是要对晚辈不留一丝回旋余地了。纵是我现下说出他徒孙性命无碍,他也是必不会相信的……
想着旁的事请,难免分心。胸口一阵疼痛,胸下肋骨“咔嚓”应声断了两根,人便昏死过去。
老者收手立定,那吴姓将军这才敢巴巴地凑上前来,细细打量仰倒在地的男子,道:“师父,您老人家果真宝刀不老,对付这黄口小儿未免大材小用,徒儿无能,对您不住。”
老者捋捋花白的胡须,道:“这小儿功夫委实不弱,老夫本欲用三分功力将他制服,不曾想竟用至五成。待得这少年人至老夫这把年纪之时,便必然胜过老夫不止一倍。”
“师父,您老人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因着一时心软而就此放过这个混账小子啊。”吴姓将军急道,“他可是害了您最为疼爱且寄予厚望的好徒孙……昊天这孩子一向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又对您敬重有加,他是您最喜欢的孩子……弟子相信,师父定会替天儿报仇雪恨……”
“是了是了,你欲何为。”提及徒孙,老者面露痛心之色。
“依弟子之见。”吴大将军咬牙切齿,眼里闪过残忍寒光,“师父应当将之剥皮抽筋噬骨掏心!”
老者走近黄灰色头发那人,伸手揪起他的异样头发,将昏迷不醒的人拎起来抛到饭桌上:“为师平日里常教导你做人要宽宏大量,不想你便如此歹毒狠辣,吐出之言令人发指!”
吴姓将军道:“徒儿是欲为子报仇!”
“即便如此,那便欲令此他人之子生不如死吗?”老者厉声呵斥道,“所以便借为师之手肆意为难凌辱此人,不惜毁了为师清誉?”
“徒弟知错。”吴姓将军垂首退到一侧。
老者捻须闭目,叹气道:“不过,今日事关我徒孙天儿生死大仇,此恨为师定然是必定要报!只不过此事一旦了结,你我二人师徒情份尽了,再无干系。”
“师父……您如此说,是要将徒弟逐出师门了吗。”吴姓将军失措茫然。
“你本性如此,教化不得……当初老夫收你为弟子,亦多半是为着昊天那个伶俐讨喜的孩子,如今他既然去了,你又如此不受开化,心思阴郁深沉,你我师徒情份也是时候尽可以了了。”老者摇摇头,摆手示意他退下,“将之断筋错骨,你可满意?”
凄厉入骨的喊痛声传出客栈,惊得虫鱼四散,鸟兽遁逃。经年之后,方圆百里之内也仍然再无人敢长久地逗留。
“作孽啊……”老者双手合十,拂袖蹒跚离去。
吴姓将军再不敢多嘴言说一句话,咽下一大口口水,随后不久便也一溜烟不知去向。
“哥。”
从榻上一下子坐起身来,额头渗满细密的汗水。
伏在茶案上抱着茶壶的沈素雪一下子被惊醒。抬眼见着从榻上坐起身来的宇鹜,忙上前去:“你醒过来了。”不料却被一把卡住喉咙。
“我哥呢?”迎上怒气冲冲一张愤恨的少年面容,那便与灵鹫有上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