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荷叶飘香,五月的天最是明朗,云臻领着一群人来到后花园的凉亭里。石桌上,绿芜已经事先准备好了茶点,一群人落了座,喝茶的喝茶,生闷气的生闷气,蹦跶的蹦跶,缠人的缠人,云臻不是好客之人,也懒得去招呼。
冷冷清清坐了一会儿之后,皇甫清彦从腰间取下碧箫放在云臻面前,这是前些日子云臻让人送还回去的。
“云臻,你这是什么意思?”皇甫清彦面上有些不悦。
云臻淡瞥了一眼那箫,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无功不受禄,这箫我云臻受不起!”
“本宫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皇甫清彦强势的将箫推向云臻。
云臻推了回去,冷冷的说:“我不要的东西就算皇帝开口也是一样!”
场面一时间僵住了,一直和南宫琉璃打闹的皇甫宇陵也凑了过来,嬉皮笑脸道:“这箫可是宝贝,能当不少钱,云臻,你若是不要,就给爷了!”
“小九!”
“九皇弟!”
皇甫宇陵刚伸出手,就被两道声音阻止。
皇甫沅澈不赞同的看向他,略带责怪的开口:“小九,这是二皇兄的私事,你别瞎掺和!”
“九皇弟,对不住了,你若是喜欢乐器,皇兄府里多的是,只是这箫只能属于她云臻!”皇甫清彦面色出奇的凝重,转头看向云臻,“东西本宫已经送了出去,断不会收回,你若不喜,扔了卖了都随你!”
“你说的!”云臻面上一冷,抓起桌上的箫递给身边的红袖,“扔出府去,别让我看到!”
皇甫清彦面上一冷,她用意很明显,你皇甫清彦的东西就算扔了,也不能扔在我眼前!
“云臻,你太过分了!”皇甫清彦闷头不说话,皇甫芙蕊忍不住出来帮腔,瞧她袖子一抹,双手插腰,作势要掐架!
云臻冷冷扫了她一眼:“公主若是不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门在那儿,不送了!”
皇甫芙蕊小脸涨红,上前拉着皇甫清彦,愤愤的开口:“二皇兄,我们走,这女人如此不识好歹,你又何必非她不可?照蕊儿看,云渺比她好太多了,你放着大好的女儿家不要,干嘛非要这只刺猬!”
皇甫清彦拨开她的手,摇摇头:“乖乖坐下,别闹了,蕊儿!”
“公主,请消消气!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酸梅汤,非常适合降火,解暑,您尝尝看!”自家小姐惹了祸,绿芜赶紧上来打圆场。
云臻的手艺她是见识过的,酸梅汤?还真没吃过,皇甫芙蕊不禁嘴馋了,想喝,又拉不下面子。
“酸酸甜甜,味道真不错啊!”她没动手,一旁的南宫琉璃忍不住先尝了,喝了一口,双眼眯成月牙,那享受的模样看的皇甫芙蕊馋虫泛滥,面子也顾不上,咕噜咕噜灌了一杯,纠结的小脸瞬间舒展开了。
皇甫沅澈不禁失笑:“蕊儿,你这馋嘴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啊!”
皇甫芙蕊吐了吐舌头,不答话,又央着绿芜给她盛一碗。
“太子殿下也尝一尝吧,这是我家小姐特意为殿下做的!”绿芜殷勤的上前献宝,她这话一出,让在场的人脸色突得很奇怪。
皇甫沅澈接过杯子,若有所思的看向云臻,后者眉头紧皱,不悦的瞪了绿芜一眼。
“我说云臻,那么多人向你求亲,你却谁也看不上,敢情是心有所属啊!”皇甫宇陵鬼灵鬼灵的,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在场之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九皇子若是牙痒痒,云臻不介意给你拔几颗!”云臻目光犀利的一瞪。
皇甫沅澈抿了口酸梅汤,缓缓合下杯盖,不动声色的说道:“小九,前些日子父皇还在担忧前方粮草运输的事儿,待会儿回宫,我会向父皇谏言,让你去历练历练!”
皇甫宇陵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瞅着皇甫沅澈,哀号道:“四哥,不要啊!”
皇甫沅澈唇角勾起笑,干净柔和的眸中金光闪闪,不知是被阳光映照的,还是其他。他没说话,皇甫宇陵求饶的声音却消失了,满脸憋屈的蹲在一旁,再不见先前的嚣张!
提到运粮的事儿,云臻不禁想起前方打仗的消息,皇甫战铭走后这么多日子一直没有消息,云臻不免有些不安,平日里强忍着自己不去想,不去问,可是有些事儿有些人一旦挂上心头,就再也放不下!
“边关乱着,整个朝堂也是乌烟瘴气,唯有你这将军府是块逍遥地,能让人暂时松口气!”皇甫沅澈眉宇之间难掩惆怅的情绪。
清风徐徐,吹来阵阵清香,高洁如莲,出淤泥而不染,皇甫清彦看着一池莲花,不禁感叹:“平日里整日钻在医术草药里最不起眼的七皇弟,关键时刻却是他救了沧溟,阻挡了耶律雄的铁骑!”
皇甫沅澈眸光闪烁,唇边挂着一抹轻笑:“厚积薄发,七弟本就不是一般人!”
云臻沉默的听着,低垂着头,露出一片盈玉般的脖子,十指纤纤,动作娴熟的为他们煮茶。
傍晚的时候,云臻本想留几人下来用餐,宫里却来了人,瞧那架势似乎出了大事,一行人便匆匆离开了。
夕阳西下,云臻站在莲花池边,心头隐隐不安,绿芜送来披风之后,被她打发了下去。一人站在晚风中,身后十里桃花,灼灼其华,漫天的绯雨翩翩落下,云臻信步走着,直到黑夜笼罩大地。
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云臻一夜辗转,总是睡不着。第二日早早的醒来,绕着院子跑了二十圈,出了汗,这才舒畅一些。吃早餐的时候,绿芜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云臻老远就听到她的叫唤声。
“小姐,小姐!”
云臻给她倒杯茶顺气:“喝杯茶,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绿芜推开茶水,深吸一口气说道:“小姐,出大事了!七皇子战死了!”
哐当!云臻手中的瓷碗落地,碎成两半,蹭的站了起来,面色出奇阴沉。
“胡说什么!”云臻下意识的驳斥,长袖下十指紧握成拳,眸中潋滟,写满惊慌。
“是真的,小姐,外面都传开了!”绿芜没有注意到云臻的不同寻常,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一一说出,“听说三天前,七皇子带了三千人马去偷袭敌营,结果被发现,全军覆没了!”
“不可能!他不会死!”云臻咬牙,执拗的拒绝相信这个消息。
红袖走了进来,看着她的神情,眸中若有所思,却还是说出了口:“是真的,小姐,消息是从宫里传来的,不会错!”
云臻顿时像是被人抽去浑身的力气,木然的坐了下来,双眼无神的看着门外雾蒙蒙的天空,胸口一阵钝痛,起初云臻也不在意,隐忍了下去,可是当那阵痛楚席卷全身,云臻的身子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突然,双眼一睁,眼前一片黑暗,竟生生痛晕过去了!
“小姐!”
“小姐!”
红袖绿芜尖叫一声,连忙让人去唤大夫。
云臻这一睡就是一天。傍晚醒来的时候,浑身像是虚脱一般,简单的用了一些饭菜,云臻看向红袖绿芜:“关于皇甫战铭,还有什么消息吗?”
红袖摇头:“没有,还请小姐保重身体!”
云臻没有答话,让二人下去,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伸手摸出枕头下面的人形木雕,昏黄的灯火打在她苍白的脸上。云臻紧紧握着掌心里的木雕,目光渐渐变得沉静,只一会儿工夫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天刚刚蒙蒙亮,守城士兵打着哈欠将城门打开,马蹄声起,一道黛色身影如闪电般飞奔了出去。宽阔的马路上,两边树林葱翠,一人一骑飞奔而过,卷起层层黄沙,马儿不要命的狂奔,像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追赶一般。马上小童打扮的男子如玉的脸庞上布满了汗渍,她正是男装打扮的云臻。
“马儿,快跑!皇甫战铭在等我!”她一夜未睡,等在城门口,城门一开便冲了出来,此时已经赶了三个时辰的路,中间不曾休息一下。
从得知皇甫战铭的死讯开始,她就坐立不安,不想被这种扰人的情绪困扰着,她决定亲自来找他,是生,是死,除非亲眼验证,否则她绝不听信道听途说。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着大地,马儿已经气喘吁吁,脚程明显慢了下来,云臻心里虽急,但也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这马儿出什么事儿,自己将寸步难行。一勒缰绳,云臻帅气的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路边的树林,系好之后,自己则坐在树下乘凉,顺便打开包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馒头,兑着冷水吃着。
突然,云臻动作一顿,戒备的看向树林里面,额前墨发飞舞,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一团急速奔来的黑影,那团黑影慢慢显现出它的轮廓,突然纵身一跃,云臻只觉乌云罩顶,下一秒胸上一疼,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
一条湿润的舌头在她的脸蛋上一舔,云臻抬头,正对上黑毛炯炯有神的黑眸,视线下移,死死盯着黑毛黑黝黝的两只前爪,后者一左一右,准确无误的踩在云臻胸前的两团肉上。云臻的脸阴沉着,某条不知死活的蠢狗还在乐呵呵的乱蹦乱跳,若她胸前是两团水球,恐怕这会儿早就被它踩爆了!
“蠢狗!给我滚下去!”在黑毛的大舌头又要袭击她的脸蛋时,云臻终于忍无可忍了,双手伸出,握着胸前的两条狗蹄,用力一摔,威武的黑毛大人立马跌了个狗吃屎!
云臻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冷眼看着地上灰不溜秋的黑毛,黑毛哀怨的瞅着她,一张大囧脸写满了委屈。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没空搭理你!”云臻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休息的时间够久了,她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
黑毛惨遭女主人遗弃,顿觉狗心凄凉,谄媚的伸出前爪抱着云臻的腿不撒手,那架势像是在说:不准丢下俺!
“黑毛,放手!”云臻眉头紧皱着,眉宇之间尽是不悦之色。
黑毛拼命甩狗头,说不放就是不放!
云臻咬牙,实在拿它没办法:“随便你,我不会停下等你!”
黑毛眸光一亮,喜滋滋的松了爪。
云臻走到马儿身边,解了缰绳,一个轻纵,翻身上了马,高喊一声:“驾!”瞬间消失在原地,黑毛吃了一嘴灰,呸呸了两下,撒着狗腿就朝云臻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