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波抓起邱抹云用力扔向唐蔺如,打开床上的机关,翻身跳了下去,双掌击落两侧的巨石,将入口封死。
巨石重重落地的声音惊醒了锁在地牢中的人,秋刀娘与女儿将不谙世事的素素抱得更紧。
殷岩泉站起身,便看到唐无波快速走来,寒着脸,一声不吭地劈碎门,将他身上铁索解开。
“唐姑娘?”
唐无波将一串铁索跟一小瓶药瓶递给他,“欧阳兰中了我的穿心毒,这是解药。另外,替里面的人解锁,然后带她们走。”
说罢,她走回审讯厅,将壁上的油灯一转,散淡的目光定定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铜面人。想当年,他可是何等威风何其歹毒?如今落在她手中,这也是种报应,生不如死就是这番滋味。
“啊!”殷岩泉带着她们刚出来,几个妇孺一看见这个浑身长满毒瘤的老男人,吓得魂飞魄散。
殷岩泉怔道:“唐姑娘,他是谁?”
唐无波道:“殷岩泉,背他走。”
铜面人冷哼一声,“唐无波,你又想搞什么鬼?”
唐无波转脸看着他:“我已经把入口封了。”
铜面人怔住,这地牢出口虽多,但入口仅有一个,她又想算计什么?他张口要讲话,却被唐无波弹指点中哑穴,叫那满脸憨傻的男人背到身上去了。
唐无波伸手旋开坐塌上凸起的金珠,左边石壁轰然翻转,露出一条蜿蜒斜上的楼梯。
“从这里出去吧。”
殷岩泉点了头,背着人领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迟疑地瞅向她,“唐姑娘,那你不走吗?”
唐无波摇了摇头,她静静看着铜面人,像是经过深思,轻声道:“师傅,算是还你当年一命。你女儿还活着,生活得很幸福,就快要嫁为人妻了。”
铜面人脸色剧变,伏在殷岩泉背上激动地挣扎。殷岩泉连忙止住他,伸手就要解开他的哑穴,没想到唐无波又反方向转回金珠。
“唐姑娘?”殷岩泉连忙喊道,却发现她垂着两块雪白的玉玦,朝他微微一笑,温柔一笑,“其实我没做错,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我唯一错的,只是爱上他……”
他一怔,像是被她的美陶醉了,却又立即被刚解开哑穴的铜面人尖声吓醒,“唐无波,你不能寻死,快告诉我,我女儿到底在哪里……”
“轰隆”一声,石门天衣无缝地合上,四周顿时漆黑下来。
殷岩泉错愕地转向铜面人:“你说唐姑娘,她、她要干什么……”
“笨蛋,你还看出来吗?她堵了入口,又放我们出来,很明显就是要毁了地牢,死在这里!”铜面人咆哮着摇头,“不行,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知道我女儿在哪里……”
殷岩泉顿时惊慌失措地狂拍沉厚的石墙,“唐姑娘,唐姑娘……”
无知的小女孩看着四周黑漆漆,拽着奶奶跟娘的手号啕大哭。
铜面人不耐烦地回头喝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不要吓唬孩子。乖,先别哭,我把你们带出来再说。”殷岩泉连忙弯腰哄着素素,扶着她们往前走去。沿着楼梯走一段距离,少许光亮从前方投射下来,殷岩泉上前掰开,发现是些遮掩的草木。他们赶紧钻出来,脚下的地顿时震荡,一滩平静的湖在他们面前躁动不安地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
他急忙扶好这些妇孺,水面顿时激起数百条柱流,急急窜上高空,红阁楼发出摧枯拉朽的低叹,底部根基蓦然爆裂,由下而上,瞬间噼里啪啦炸成粉碎,随着水柱哗啦啦落下,像下雨一样,不一会就填平了整个湖。
太阳下山了,有辆马车停在山腰间,站着几个面容静默的人。随着天色越发浓黑,有人的心逐渐冷却下去,发出哽咽。
“梅若,千岁已经去救无波了,你就别再担心了。”阴煞安慰道,眼角余光瞟向车上失而复得的珠宝,暗自叹了口气,那丫头当真是要豁出去了吗?
阳煞目光穿过昏暗的山林,看到有人走来,顿时脸转晴:“她们来了。”
梅若连忙擦着眼睛奔过去。
有人缓缓走了来,朝他们招了招手,将背负在肩上的人吃力地扶下来。阴煞立即荡开衣袍,飞掠而去,将双目紧闭的唐无波拦腰抱起,朝这人单膝跪了下去,“千岁!”
梅若与阳煞也屈膝行礼。
阴煞觉得怀里的人气息平稳,睡得安详,惊喜问道:“千岁,难道无波她真的……”
被唤作千岁的少女微笑地点头,揉着酸疼的肩膀,道:“都没事了,先把她抱回车上,我们回京吧。”
阴煞应声,旋身飞入马车内,将她轻柔地放在榻上。
龙还情钻了进来,点燃一支安神香,随手插入壁中。
阴煞随即抱拳退下。
龙还情叹了一口气。
她本来就极力反对唐无波过度摄取碎骨笛的力量,欲速则不达,凡人未经过多年修炼怎么可能突然消化这么庞大的力量?每年冬季进入沉睡,抵抗力量的反噬,这样的日子如何是个头?
所以龙还情千里迢迢赶来,选择假扮唐无波与花非花谈判,将断魂腐脑丸放入她杯中,逼她在众人面前毒发将亡,陷入沉睡。即使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唐蔺如等人也不会坐视不理,必定出手相助,为她分抗力量的反噬。有了四位武林高手竭尽全力的调制,她体内的反噬力量自然消逝,真正溶体。
但龙还情也知道她早就一心求死,所以等在地牢中,趁她恍神时,隔空点穴将她从另外的出口背了出来,再引爆炸药,埋葬一切。
唐无波静静躺在铺满绒毛的踏上,身上盖着绣满红花的锦,映得她面白如雪,发黑似墨。她手里还攥着两块玉玦,随着车身晃动,发出碰撞的脆响。
龙还情坐到塌边,托起她的头放在腿上,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脸颊,又温柔又无奈。她说:“好孩子,不要难过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车外的人将马鞭扬起,扬声高喝,两个车轮一轱辘一轱辘地朝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