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路标知道前面离永东村还有四十五里地,此刻到县城自然已经没有了长途汽车,加上从县城到村里的十五里地,今夜她必定是一位独行者。她已经毫不犹豫地把最靠城外的旅店甩在了身后。尽管刘培培给了她一元钱,住旅店一夜是九角钱。柳玉妹心想如果不是这一元钱,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有三角钱,并且还是生产队的五元钱的负债者。今年年终分红能否还清债务都是未知?她怎可能舍得花九角钱去住旅店?好在这场大病初愈后,自己的身体和心理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不但身轻如燕疾步如飞还因解除了刘培培的困扰,心理上彻底轻松起来,仿佛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注入了甜蜜的活力,心里美滋滋的,毫无忧愁和杂念。在这漆黑的路上独行不但未生恐惧,还用少女特有的悦耳嗓音轻轻的哼唱着甜美的歌曲。
听着大路两旁玉米地里干枯叶杆不断发出的磨擦声,不时被行驶过来的夜行大卡车车灯照出的身影,那地上的黑影分明是一位少女,那两条小辫子在光影中晃动。柳玉妹灵机一动,她迅速把两条小牛角辫子拴在一起,此刻她想起电影《小兵张嘎》,那嘎子拿着一个苕苕疙瘩冒充手枪,吓退日本鬼子,想到自己归路迢迢需要防身之物,又从玉米地里折了一段两尺长的玉米秆,握在右手,此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英俊少年,夜行少侠,更加精神抖擞进行远途静走。
没走多远,连过往的卡车也逐渐变少,柳玉妹只好凭感觉摸黑疾行。正在感觉长路漫漫归处遥遥无望时刻,忽见身后射来自行车车灯渐行渐进的光束。那柳玉妹知道有人骑自行车过来,但因不知来者善恶,尽管那光束打在自己身上也并不理会只是径直前行。
反是后者那骑车人沉不住气,快速地追上柳玉妹,追到并肩,那骑车人下了自行车,追着柳玉妹搭话。柳玉妹心中倒是不惧,因为深夜无人,看见一位夜行人好奇上前搭话,不足为怪,漆黑的夜色中,那束车灯光打在陌生人的脸上,柳玉妹迅速判断这个男人面目狰狞,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劳动部的工作服。他也在好奇打量这个夜行人。说道:“你这个小鬼,深更半夜的独自行路就不害怕吗?”
柳玉妹见问便答道:“怕什么?走夜路,都习以为常啦!”
骑车人说道:“小鬼,你不是本地人吧?”
柳玉妹答道:“插队学生。”
这柳玉妹原是把两条牛角小辫子系在一起,因系的不结实,一个快速扭头动作那两条小牛角辫子便刹那间齐刷刷各自归位,正好那束车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被骑车人看得真切,那骑车人惊叫道:“怎么,你不是小鬼?竟是一位小妮子?”
柳玉妹边疾走边淡淡地笑道:“其实走夜路都习惯啦,北京是一座不夜城,三步一灯五步一光,警察和武警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从来不知害怕是什么感觉?”
骑车人紧追了几步与柳玉妹保持并肩,惊讶地说道:“我今夜不是在做梦吧,每天这个时间下夜班回家,都是目中无人漆黑一团的,今夜却路遇侠女,看你这灵敏的举止,应该是有很深的武功造诣吧?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防身?不是刀剑,是特制的棍棒吗?”
柳玉妹答道:“祖父是武学出身,我自然是近朱者赤,刀剑无情会伤及无辜,我练的棍棒只为防身。正所谓二尺短棒手中握,邪魔见了也胆颤,会知趣的退避三舍。”
骑车人连连赞叹了几句,对不远处南方的玉米地出现的一条岔道说道:“我家就要从这里穿过去再骑不到几十米,里面的村庄就是我和农民租借的房,也就是我的家了。我是一名复员军人,在榨油厂工作,三班倒,今天是小夜班。你还要赶多少路?如不怕我是坏人,我就骑车送送你吧。无论你如何疾步如飞,也不会赶上自行车的速度。”
柳玉妹忙说道:“叔叔上夜班辛苦啦,还是快回家休息吧。我插队的村庄就在县城附近,还有三十里地。我都习惯啦!”
骑车人说道:“那我就回家啦,小妮子,就是你一身武功,又有防身的棍棒,还是要千万小心,这几十里地路两旁都是玉米地,遇上强人你寡不敌众,那后果不堪设想的。一定要小心。”
柳玉妹笑道:“就怕真的遇上强人,这个强字不知神明会送给谁呢?谢谢叔叔,再见啦!”
柳玉妹见那骑车人上了小岔道,那车灯的光束顿时消失在侧路。前方更加伸手不见五指。柳玉妹心念着倒退是没有出路的,更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走了没有几米,忽见骑车人从小岔道退出来追上柳玉妹,说道:“我越想心里越不踏实,你是个小鬼倒也罢了,由着你吃苦长途跋涉,无论如何你都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妮子。你一个人这样不知深浅的出门在外,家里的父母该多么不放心,再者你这样走夜路就是你的同学也会心里不安。还是我骑车送送你吧。”
柳玉妹说道:“叔叔虽是好心人,但我却不敢领情,我行夜路本是习惯使然,叔叔要送徒增叔叔的负担。这一决定不算小路的米数,直来直去就是往返六十里地。别说我不惧夜路,就是真恐惧了,良心上也会不安,因我的缘故,让叔叔有了六十里路的冤枉劳累。您说我能忍心吗?”
骑车人说道:“如果我没遇到,我会设想遇到此情此景避而远之,事实上我不是在做梦。我遇到了就不该置之不理,这样放你独自夜行,我回去就会睡卧不安,良心一辈子都会受到煎熬。尤其这三十里地若有坏人出没,有了闪失我会受到自我谴责,另外,这三十里地你徒步夜行,身体也吃不消的。”
柳玉妹见状说道:“既然叔叔真心相助,我就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让叔叔受累劳顿了。”
柳玉妹轻轻一跃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骑车人惊奇地说道:“小妮子轻功了得,不是亲身感受决不信世间还竟有这样清肌秀骨,气韵如仙的真人。你上了车我竟感觉不到你的体重呢。”
骑车人打起精神用力蹬车相送,柳玉妹高情难却,也尽量说笑打破深夜中的寂寞。一路上三十里地自然不是顷刻就到,在这条崎岖起伏的公路上柳玉妹可以想象那骑车人若不是生了佛心善念断不会有这样的耐力和体力给自己徒增劳累。终于看见了古城标志性的灯光,柳玉妹忙一跃而下,她看见骑车人已经体力不支,下车说道:“谢谢叔叔深夜六十里地相送,这里并没有我的家,也不好请您去做客。但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叔叔的大恩大德。我会为叔叔祝福一生的!”
骑车人说道:“我是从外地部队转业到这个地方,才来半年,还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你前面还有多少路,我就此止步了。回到村里若有同学问起,你就说有一位叫李宏生的工人叔叔学习了毛主席的著作听从了毛主席的教导,向雷锋同志学习把我送回来的。我是一名复员军人,又是一名党员,这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