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永东村虽没有央、市高干子女,却也不乏各界大人物的子女。北京自古就是藏龙卧虎之地,街上随便走着一个叫花子,你都不能肯定他是下贱的小民。也许他就是破落的八旗子弟,今世的前半生还是耀武扬威随意进出紫禁城的贝勒爷。何况还有才被赶到台湾的国民党名人的子女,至于科学家和艺术家那还不是走在街上普通平民一个,成千上万了。至于如刘小洁的父母著名科学家和康梅父母是的著名大学著名教授,在永东村的学生中还是提不起来的身份。柳玉妹知道村里有几名身份悬殊的高干子女,还有当时最火的联动子女。这些学生在村里并不显山露水,但独有着显赫的家世不论他们多么收敛自己的举止,还是会被人慧眼识风流。
不论在哪里,柳玉妹的家庭出身就和她那低学历的个人身份是一样隐瞒不住的,尽管不了解她的人会被她不俗的外貌和气质吸引,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无业游民的女儿、捡破烂的女儿。修鞋匠的女儿这些都是小学同学送给她的绰号。虽然到了中学,中学同学对她的身份真相给予了包容,但卑微的出身那是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何况人们对离婚的单亲家庭更是格外的鄙视,事实证明即使在农村和村姑相比,柳玉妹的来历都是最低级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柳玉妹知道那刘培培不是要帮助她而来,这样的高干子女,真的很另类,父母都去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了,她还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延安的许多高干子女不论在掌权还是被打倒的,都在接受事实老老实实在黄土高坡刨地种庄稼。而刘培培如不是绝无仅有也是极少数的纨绔子女了。
第二天,刘培培在永东村就迅速寻找到了知音和同类,竟然连一日三餐都有人请客了。第三日便住在了别的知青那里。柳玉妹对此未生反感,只觉原本就风马牛不相及,现在她在这里找到知音,自己能轻松了许多。在邹红云面前也不至于很是理亏,毕竟是有人喜欢刘培培的。
过了第五天,还不见刘培培要走的意思,不但邹红云气不打一处来,就连柳玉妹自己也越发不安,因为回村后为了陪这位不速之客,她还没有下地劳动过,她希望刘培培有个明确的表示,她到底想住几天,她哪天动身?几次试探都不见刘培培告知,大有安营扎寨的气势。
这日,雨过天晴,柳玉妹因不能上工只好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拆洗棉被,刘培培在屋里写信。俩人一里一外的各自干自己的事情。柳玉妹实在控制不住,还是鼓起勇气试探道:“刘培培,你离开永东村?是回北京还是回延安?”
刘培培在屋里,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回北京吧,回延安赶上秋收,我已是半年时间没干过农活儿了,已经不习惯,索性就不回去了。”
柳玉妹在外面说:“你已经销了北京户口,不踏实在农村劳动养活自己,能指着你父母养你一辈子吗?”
刘培培在里屋说道:“你没听说过,今朝有酒今朝醉吗?在延安我老老实实地干了半年农活儿,才知道延安不是我久留之地,我要让自己活得潇洒,不负青春年华的美好,趁现在父母有能力养我,我就周游列国,做不了世界公民,先做个中国公民,而不只是延安公民。”
“那你哪天动身回北京呢?我总要尽地主之谊送你到火车站。”
“再过三天吧,我知道我在这里久了,你不能下地挣工分,我是在等卫生部一位阿姨的信,我让她回信,要寄在永东村了。”
那柳玉妹听了心里着实吓了一跳,还要再呆三天,这个刘培培确实令人怀疑了,只恨自己出现农药中毒,造成独自回京又怕受到男性学生的纠缠才接受了刘培培的帮助,自己是有恩必报的,请她到到村里玩几天本无伤大雅,但是这刘培培每日无所事事的东游西串,目的也不是与自己相守,如果想和村里别的学生结交,她应该知难而退,因村里没有一名学生如她一样无所事事的。如此这样一位同龄人,好像一样的境遇,都是跟着老三届来到农村的,目的截然不同。玉妹再豁达也不可能也不能养护一位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尽管她曾经帮助了自己,但不足以让自己废弃一切的陪着她在村里玩乐。全村人都知道自己招来了一位陌生人,如果小住三日,大家无话可说。如今这样情景若不是自己催问。就不是三日的问题了。真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这刘培培自到了永东村,先以才华示人,后表现厌恶劳动只想游山玩水,不但没在村里的知青中获得知音,就连为报恩请她到村里小住的柳玉妹也越发感到刘培培的人品有问题,道不同,不相为谋了。那柳玉妹既知道刘培培还要再住上三天,无论如何也要忍她三天,这九天的时间真是度日如年,总不能让邹红云在人家康梅那里常住,何况康梅心里对自己充满失望,那几斤榨菜还不知母亲如何处理呢?
这边刘培培提醒柳玉妹说邹红云是很厉害的角色,要她小心提防。那边邹红云阴沉着脸埋怨柳玉妹做事不经过大脑,茫然带回一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全村的农民和知青都拭目以待。刘培培到永东村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到农村落户的女学生竟敢如此的游手好闲?你到底要留她到几时?柳玉妹左右为难,日夜不安,掐分算秒,只盼着刘培培启程离村之日。
送神的日子终于到了,还是黎明,柳玉妹就起身准备早餐,让刘培培能吃饱上路。九天以来这是柳玉妹再返新古市,两人虽各怀心事,但毕竟没撕破面皮,算是善始善终。两位少女,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通往县城的柏油路上,一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金秋季节空气极是清新。柳玉妹一身轻松步履轻盈,那刘培培虽不善行毕竟是妙龄少女,还是很有耐力。刘培培一路上讲着她那些值得炫耀的往事,和一些显赫家庭的朋友,柳玉妹几乎就是倾听者,心里想着如何早一点送她上了火车,无论如何自己也尽到了地主之谊。不想事情总有不如意,回北京的火车票只有晚上十点钟的,刘培培说道:“就送我上火车吧!”
柳玉妹毫不犹豫答应了她,心想她毕竟帮过我,我还是送佛上西天吧,俩人在新古市大街小巷转了一天,在火车站候车室又等了一个小时,天已尽黑,柳玉妹看着刘培培上了火车,刘培培从窗口扔出一元钱,说道:“就在那家旅店住一夜,明早再回村吧。”说罢火车就开动了。
柳玉妹从地上捡起那一元钱,本不想要,待要还她,火车已开出了站外。此时,柳玉妹如释重负,她轻吐了一口气,急速走出火车站,向那条通向回村的公路进发。没有月光,只见墨黑的夜空繁星闪烁,遥远的宇宙充满了神秘。出城约五里地,再看不见民宅和建筑,公路两旁是玉米地,成熟的玉米棒子早已被农民收获,剩下的玉米秆已经干枯,在轻柔的夜风中不断发出擦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