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人心脾的香味慢慢地在屋内弥漫,靠窗的廊檐下,竹笼内一只棕褐色的雀鸟似受到惊吓般高声鸣啭啼叫一声,抖了抖身子,一下从梦境中惊醒。而临窗的软榻上,清俊的男主人却弥漫的熏香中,呼吸越来越沉稳,没一会儿慢慢进入了沉沉的梦境中——
“纪雨哥哥,这是爹爹从外头刚刚带回来的书册,你教我读好不好?”
一个穿着大红色小花袄的漂亮的六七岁小女孩,怀抱着一册书籍,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长相清秀的高瘦男孩面前,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扬起稚嫩的脸蛋,甜甜的央求着那个足足高出她许多的名唤“纪雨”的男孩,满脸的期待。
头上梳结成对称双环的发式,垂挂于两侧粉嫩的小脸旁,映衬的小脸更加的白皙水嫩。而发髻也随着小女孩的蹦跳摇动,随之轻微的摆动起来,显得格外的灵动。
“好啊,既然姚娘要学,纪雨哥哥就教你。”名叫纪雨的男孩,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女孩爽快地答应着。
“嗯嗯——”小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红扑扑地小脸蛋顿时乐开了花,甜甜的笑着。只因,男孩的满口应声。
纪雨,因着家贫,从小就跟着叔父纪秀才,来到这嵩宇镇的高员外家做私塾老师。只为了在能吃饱肚子的同时,也能跟随着叔父纪秀才修习课业,以期能搏个功名,将来也好光宗耀祖。
而这姚娘,正是这高员外家的邻舍——姚家药铺的千金,姚家人眼中的掌上明珠。自从高员外家有了这私塾先生起,便也跟着员外家的孩童一起习些文字。
因此,可说这纪雨与姚娘是那自小便一起长大的玩伴。而这纪雨向来对着这个,小他四岁的娇俏的邻家小妹呵护有加。
平常,只要是姚娘得了什么新鲜的、好玩的,总不忘了要来找这年长几岁的纪雨,只为了能将喜悦一同分享。
而纪雨也着实对这个小妹妹喜欢的紧,只要得了什么好吃的,总是舍不得吃,也一定要留着给姚娘。
虽然他知道,姚娘其实并不缺这些。但只要,看到她津津有味的吃着,就会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每当姚娘要吵着分些于他时,他总是笑着谎称:自己早已吃过了——
课间玩耍时,小男孩们总是不忘要去欺上一欺那些同窗女孩。
每当看到这些被欺负的小女孩“哇哇”大叫时,总会很是满足的一边嬉笑着一边跑开。
要是不巧,碰到的小女孩不服气,便也要还上一二,以表示自己的愤慨和不满。作为始作俑者的小男孩们,也总是会在将要被打上时,突然的往旁边一躲,气的小女孩在原地直跺脚。
姚娘因长得瘦小可爱,也总免不了小男孩会乘着她不备,上前去扯她那两个团子似的小发髻。而有那没轻重的小男孩,有时扯得重了,发辫被扯散了不说,还疼得姚娘嘤嘤直哭。
那一次,从外面进来的纪雨,正好撞见了姚娘被欺负的情景。当时的他二话不说,就一个箭步上去和那个欺负姚娘的小男孩扭做了一团。
这是,纪雨第一次跟同窗男孩打架。
还记得当时,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最后被做私塾先生的叔父一手一个给拎了出去的。不仅被罚站,更被好好的用戒尺狠抽了一顿手心板子,在一旁的小男孩被抽得“哇哇”大叫时,十来岁的纪雨也只是咬牙硬撑着,连哼都没哼一声。
但想不到叔父更绝的惩罚是,让当时手被抽得像粽子的纪雨,抄了二十遍的《弟子规》以示惩戒。
虽然后来,纪雨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看到姚娘被欺负,会那么的怒不可遏。彼时的他只知道,姚娘是他要好好宝贝的小妹妹,看到她被欺负,自己就是见不得。
自从有了那次的打架事件后,同窗的小男孩再也没敢去欺负那小小的可爱的姚娘。因为他们知道,要是自己这么做了,看似文弱的纪雨会很生气。而怒气中的纪雨也绝对不好惹——
可有些时候,人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不久就到了桃红柳绿的时节。清明前后,是很多文人雅士结伴出游踏青的好时节。而他们私塾这几个自诩未来的文人雅士,这天也在先生的带领下,来到了田间地头,上一上那个自然学识课。
“嘿,姚娘,你闭上眼睛我给你一样好东西。”
员外家那胖乎乎的小儿子,忽然背着手,一脸贼笑的对着田埂上,正看老牛耕地的姚娘道。
“嗯,好!”单纯的姚娘也就乖乖听话的照做了。
当姚娘睁眼看到的,却是在手中蠕动着的小小水蛇时,一个惊吓之下,“噗通”一声整个人跌泥地里了。一个好好的女娃娃,愣是弄了个满身泥。
而听到叫声,第一个赶到的纪雨,却倒霉的成了替罪羔羊,被后知后觉的作为私塾先生的叔父,足足追出了三里地。
那一年他十岁,姚娘六岁。
后来当两人长大了,再聊起这事时,纪雨说他只记得事后姚娘给他的那块梨膏糖,满口生香——
小时候,男孩子们相约一起去淘气捣蛋,一起抓知了,一起找蟋蟀,纪雨也总是不忘要带上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姚娘。
当姚娘第一次看到,罐子里他们亲手抓的蟋蟀,不停鸣叫的新奇可爱模样以及那一声糯糯地:“纪雨哥哥,你真厉害!”时,他只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和自豪。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要是说到课业上,如果记得没错,姚娘那一手出彩的小楷,也少不得他一笔一划亲自教授的功劳。
还记得有一次,高员外家的池塘里新放了几尾锦鲤入水,他在得了消息后,第一个就欢喜着要带姚娘去看。
但许是姚娘太过娇小,因奔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磨破了手掌,瞬时就把他担心心疼坏了。连忙扶起那小小的身体,帮着她小心翼翼的处理手上的伤口。处理伤口时,当看着姚娘倔强的忍住疼痛擦去眼角的泪水,他心中有的只是满满的自责。
有一年姚娘得了风寒,几天里都高烧不退。急坏了姚家老爷和夫人更急坏了他。
那几天,夜里他总是偷偷的爬上院墙,隔着院落想要看看姚娘房内的动静。想着她是否安好,仿佛只有这样看着,才能让他稍稍安心。后来,那一次姚娘好了,可他却病了。
还有一年,因着要和叔父回家与许久不见的父母过年,纪雨来跟姚娘告别。而那一头,姚娘以为他这一走,是再也不会来了,再也看不到纪雨哥哥了。想到此,顿时急的大哭起来,也把他十足十给吓得不清。
最后,又劝又哄,不得不在拉钩保证之下,那姚娘才勉强相信着他只不过是暂时离去,哽咽的抽泣着挥手与他告别。
而旁边是满头黑线,抽抽着嘴角满脸囧色的姚老爷和夫人。打趣着,过早的哀叹上了:“哎,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