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漪堂,谦家老太爷的大书房
闲来无事就喜清净,泡上一壶香茗,习个字,翻翻书册,就是再不济,也喜一个人下盘棋的清净所在,却在这个看似平常的清晨,让这安阳侯府内的大小人物挤了个满满当当。
一清早,谦家老爷子刚用完早膳,刚步入书房,见着茶桌上新得的那一套瓷质薄细腻,莹白如玉的白釉瓷茶盏,原本也是心情大好。
琢磨着品上一回味甘甜的云山白茶,见见昨天刚回侯府的小孙女谦卓依,爷孙俩共聚下久违的天伦,本来也不乏一件美事。
可下人刚出书房没多久,这刚准备泡上一壶清茶,水还未嘟嘟响的功夫,那“云游学艺”多年未见的小孙女,正主儿都未曾出现,这闲杂人倒是一个不差儿,都来齐了。
见着竟在眼前晃悠的这么些个人物,直看得向来喜静的谦家老爷子,端着茶盅,直皱眉。
要是细数起人头来,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长子谦元承一家子。
从这有事、没事就喜避着他,号称朝堂事务繁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子谦元承;到一脸冷傲、满脸冰霜的云婷郡主,一脸谄媚延笑的柳姨娘;再到,犹如与长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孙谦卓聿,眉目清秀却娇纵的孙女谦卓宁。
在谦老爷子眼里,这些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着就让他心烦的头疼。就连盛在那白釉瓷盏中,刚沏好的茶水,都没心思喝了。
别以为真当他老爷子是年岁大了,糊涂了,他们这不就是想要看看,他对着这个,当初许诺,将来可能成为谦家实质上的掌家人谦卓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而后,自己也能拿捏着,依样画葫芦看着办吗?
他们这心思,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眼睛?
对于这些小一辈的人来说,当初谦老爷子说的那句话,可能自己不记得,但他们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就怕着,这小丫头谦卓依一回来,老爷子头脑一热,真就将这安阳侯府给整个,都奉送到了小丫头的手上。
今天一听说,老爷子要见小丫头,还不把他们给急坏了?
到场的可都是直接的关系利益人。就连一向喜欢,没事窝在自己书房的谦元承,也被两个姨娘给架了过来。
“给祖父请安!”
“给爹爹请安!”
刚进书房的谦卓依,躬身还没依次给房内的各位长辈请完安,后脚,那一直习惯待在佛堂前念着经,却又一向护短的谦家老夫人,也在下人的搀扶下,火急火燎地进了书房门。
要说老头子,要将这安阳侯府的一家一档全都给了两个儿子、孙子,她老太婆是没意见。
但要是说,要给清音生的这个小孙女,她可是绝对不依的。
再怎么说,也不能亏了她的侄女柳氏。当初,柳氏嫁给儿子做偏房本就是亏了她了。只要她老婆子还在,就亏不了柳姨娘她们母女的。
特别是看到,眼前一身鹅黄色缎绣折枝月季轻绸衫,配着银白色的百褶裙,衬得眼前少女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谦卓依这看似随意的装扮,早已将一旁,一身大红锦缎长裙的谦卓宁给硬生生比了下去。
少女这轻轻的一站,一躬身间似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般,让人移不开眼。
乌黑的秀发虽然只是用一条淡色丝带随意系起,几丝秀发却淘气般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双眸似水,盈盈一笑间,像极了当年她那个“狐媚子”娘亲的谦卓依,谦老太太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谦老太太虽是不喜那叫清音的女子,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一个盈盈似水的女子,就连她都能觉得赏心悦目,更何况是当年自诩风流的年少轻狂的元承呢!
哎,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啊!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在下人的搀扶下,谦老夫人人还没在椅子上坐稳,转着手上的念珠,嘴上却是叨念开了,想来在她的心里,还真把谦卓依母女给归类为狐狸精来看了。
可显然,今天谦老爷子招孙女前来,只不过单纯的是见个面而已,并没有提及什么安阳侯府的未来,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格外的安排。
在场的各人在今天,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同时,那心中的石头可是久久都不能落地的。
而见着谦卓依平安回府,显然也触动了,某些人那一直悬着的心,此时吊得更高,晃悠的更厉害了。
“废物,都是废物!不是说,上次已经将那丫头给解决了吗?这信上写的,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是,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还请宗主责罚——”
面对着眼前战战兢兢,跪满地的黑衣人,高座之人盛怒之下,顿时将扶手上的石雕击得粉碎。
也就在谦卓依回到安阳侯府短短的半个月内,不仅侯府内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就连皇宫内,已经卧床数月的老皇帝,似乎也正在做着某些谋划。
这天,谦元承刚下朝,连着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换下,就一反常态,来到文漪堂,闭门找谦老太爷商议,而这一谈却又似谈了许久。在这貌似长时间的交谈商议中,其实更多的是静默。
此次交谈,直到晚膳时,谦老夫人派人催促了数次后,紧闭的房门才再次被打开,夫子两人,一前一后步了出来。
隔天一早,晨曦未露,还在睡梦中的谦卓依被半拉着从床上扒拉起来,在匆忙的梳妆打扮后,便被塞进了马车内,随着另一辆马车,向着郢都城外的瞿阳山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