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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腾云流花

觑然醒悟,俏脸抹过一缕淡淡的羞红的嫣玉敏收敛心神,含笑道:“这个当然,对李府每一个重要的人,玉敏都不得不用些心思。相信,李公子对我嫣家相当一部分人也不会太陌生吧?”

哈哈一笑,李占锋道:“彼此彼此,我还以为小姐对我家先生特别在意呢,连他喜好闵茶一事都一清二楚。”

恢复平淡心境,嫣玉敏静然一笑道:“放眼如今的整个金陵,有谁还不知先生不好名酒佳人,独独偏好这一杯闵茶?否则赵新宇、权靖国二人刚刚也不会堵在李府门外以车马计的闵茶再加以黄山毛峰等等名茶盛情相邀了。事情都闹到了这种地步,若玉敏再一无所知的话,又怎能继续这嫣氐一家之主?”

打了个哈哈,并没有笨到再往下追问这什么她知道张自忠喜欢骏马而身为其公子的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李占锋俊眉飞扬:“先生曾对我说小姐以当世奇宝天山雪马相赠,而先生自己一向淡视金银宝玉,所以李家代先生的这点回礼还望小姐笑纳。”

接过李占锋双手奉上的其珍贵之处不亚于波斯湾深海黑珍珠的龙凤争珠玉佩,心知这绝不是出自张自忠之心的嫣玉敏暗叹了口气,黯淡的心情下强自一笑道:“原来先生也知道女儿家喜欢珠玉饰佩的。龙凤争珠又这么珍贵,玉敏想不喜欢都难呢。”

刚刚品酌了一口日铸雪芽,犹自沉浸于享受之中的张自忠睁开半闭的眼睛道:“小姐将驯化的天山雪马赠于在下,实令在下愧不敢受,不若……”

巧笑连连,嫣玉敏截口道:“如果与李公子和先生化敌为友,区区一匹天山雪马又算得了什么?况且玉敏送与先生的天山雪马并未完全驯化,因为那样至少会失去其五成的神骏的,等会儿请先生抽点时间随玉敏一道去完成认主仪式,那样的话,先生才可以真正的驾御仍具半身野性血统的腾云。”

说到此处,她似想起了什么般噗哧失笑,其娇美之态便得见惯了风月的俊雅李少李占锋也看直了眼睛。

张自忠当然明白她在笑当时的什么雪花、黑炭之说,淡然一笑,再次将心神醉于热气飘香的茶雾中。

轻轻旋身悄然避过李占锋那如狼似虎的灼红目光,嫣玉敏赌气不再去看那只知茶好而不知人佳的张自忠,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淡:“李公子,这是我嫣家近几年安置于李府的人手名单,请过目。”

李占锋接过名单的同时伸手入怀,再递上其也早已准备好的名册,两人目光相角时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

名册收之入怀,李占锋起身道:“天色已晚,李占锋还有点事情待办,先告辞了。嫣小姐若有空敬请驾临寒舍。今日别过,后会有期。”紧接着又对随他一同起身,刚刚拱手欲开口告辞的张自忠道:“先生不若现在就与嫣小姐一块儿去见见那天山雪马吧,只要记得……嘿嘿,嫣小姐,李占锋告退。 不用送了。”

瞄了因李占锋这一着而略略皱眉的张自忠后,嫣玉敏笑道:“那李公子请慢走。碧烟,恭送李公子。”

“是,小姐。”门吱呀一声打开,碧烟微红着小脸对大踏步迈向门来的李占锋躬身道:“李公子,请随小婢来。”

门,再吱呀一声关上,隔断了二人看向门外的视线。

二人独处,嫣玉敏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脑海一团乱麻,混乱中连之前曾幻想二人世界时虚设的对白现在竟一句话都记不起来了。

如此好一会儿。

气氛因沉默而尴尬,轻轻地咳了一声,张自忠道:“不知这么晚去看马是否方便,若有不便之处,改日再看也不迟。”

你只记得天山雪马吗?心中不忿,但有了话头后,嫣玉敏纷乱的心情也逐渐安静下来,尽力平静地道:“天色早晚与看马方便与否有何必要的相关之处?先生请跟我来吧。”

一路“今晚夜色不错?”

“啊。”

“可惜没月亮。”

“对。”

“可惜也没星星。”

“嗯。”

“没星星真的很可惜。”

“哈。”

“……”

“……”

等等诸如此类为保持气氛而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后,嫣玉敏带着张自忠从嫣府后小门走了出去。是处,小婢碧烟早已牵双马相候,其中之一乃是她的爱驹黑油发亮的天山雪马,另一骑则是一匹上等的黄膘高头马。

翻身跃上爱骑,彩裙飘飘的嫣玉敏马鞭指向黄膘高头大马道:“先生暂且一骑,随玉敏去马场取腾云吧。”

提蹬上马,两骑缓步慢蹄。

看着嫣玉敏座下那油亮泛光的天山雪马,张自忠笑道:“不知小姐这黑炭的芳名为何称呢?”

歪头一笑,用清脆的笑声将自己的笑意在这漆黑的夜里无障碍地传给对方,嫣玉敏一吞一吐道:“就叫黑、炭、啊。”

好气又好笑,张自忠摇头道:“白马名腾云,这黑马如果叫驾雾虽然不太合适。但多少倒也有点相配。”

咯咯大笑,大笑中嫣玉敏得意地道:“也有你张自忠张先生猜不对的事情吗?咯咯,开心死了。”

一阵苦笑,张自忠叹道:“在下也是凡人一介,又岂能像如来般前知千年后推五百年?”

漆黑的夜色中,嫣玉敏娇美的声音飘舞:“那你先得告诉玉敏之前李占锋言犹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要你记得什么?”

看了看她一幅你不告诉我我也绝不会告诉你的样子,张自忠淡淡地道:“公子要在下记得今晚一定得抽出时间去见那惜惜公主,他说上次在下的临门不入就已经引得惜惜公主极度不悦了,今晚无论如何也必须去诚心诚意地赔礼认罪道歉,以消公主之怒!”

“算你坦白,”漆黑的夜色里娇嗔的语气令张自忠不用看也知道她定然在娇嗔的同时还免费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不知她的白眼是否也像远方的她般妩媚动人?

淡薄而沉痛的笑容中,张自忠听得越来越温柔与娇媚的声线道:“先生为什么不好奇玉敏一个女儿家家的不喜白反好黑呢?”

女孩子都喜欢将一个原本简简单单的问题绕来绕去后绕得复杂化吗?心中暗忖间,张自忠顺着她的语气往下问道:“请教小姐。”

突然莫明其妙地幽幽一叹后,嫣玉敏收敛笑意道:“玉敏可以告诉自忠你所想知道的一切,但自忠你须记得,以后,别跟玉敏用“请教”之类的客气词,那会让玉敏党课我们非常的疏远——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顿了顿后,嫣玉敏回归正题:“其实也很简单的呀,腾云虽白但为雄,流花虽墨却为雌,二者相较,玉敏唯选流风而弃腾云矣!这么简单,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笨很笨啊?”嘻嘻一笑中,嫣玉敏纵马御风而去。

“自忠追我呀。”

漆黑的夜,微弱的风,传来她隐隐约约的娇呼。

腾云流花吗?女孩子总是喜欢花花草草的。

心神因天山雪马而飘忽起来。

那时正值山花怒旗经山花海中她巧笑驰骋:“追来啊,追到了有赏哦……”花丛中,是她梦幻般的心醉容颜!

坐下的奔月灵巧地在花丛中飞驰,没人会担心通灵的它会突然蹄下无情飞践花。

愧风奔月,你们,还好吗?愧风,你还在谷中吗?你,还和你的奔月相依相偎吗?你们,应该很幸福的!

蹄地声渐远渐消,沉痛中悲醒过来的张自忠努力振奋,双腿御马而去。

飞驰。

在临至郊区马场时,张自忠终于追上了其速度已属溜马的嫣家大小姐。

旋身优雅飘落,嫣玉敏拍了拍流风马颈,嘀咕了一声,流风便纵蹄驰入马场中。

马场的旋转彩灯下,嫣玉敏迎着张自忠不解的目光轻柔在解释道:“见到我的流风,看马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自忠释然一笑道:“在下差点儿都忘了天山雪马的灵性了。”

嫣玉敏神情一黯,频皱黛眉却不再说话。

玉人无言,张自忠自不去冒然搭讪。

漆黑的夜,微弱的风,轻旋的灯。

远处,时不时响起一两声蛙鸣,而这夏夜却因为不时响起的蛙鸣而更寂静。空气因两人渐渐陷入深思而慢慢地沉静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尴尬,

无星无月,深夜幽远。

无星无月,深夜幽远。

马蹄自马场内纷乱地传出,雄健有力,掷地如雷。

嫣玉敏扬手一个响指,急驰中的双马便齐齐向她飞奔而来。一双天山雪马亲密环绕。

嫣玉敏柔柔地安抚着激动的腾云,半响复杂地一叹道:“腾云啊,我给你找了一个新主人,你,欢喜吗?”

似乎听懂了什么,其白胜雪的腾云高嘶了一声后再以大大的马眼瞪着静默含笑的张自忠。

漠然的张自忠也因它这颇具灵性地一眼而稍稍开怀,慢行缓步至这全身无一杂色的天山雪马前,张自忠伸出院他骨瘦如柴的枯手。

吓了一跳,嫣玉敏忙急道:“等等……”

在她惶急之后的目瞪口呆中,张自忠的枯手安然抚在了正以大大的马眼瞪着他的腾云之颈一十三分处。

用看怪物的眼神仔细地看了正自顾自地温抚天山雪马腾云的张自忠好一阵后,嫣玉敏才稍带黯然神伤地一叹:“没想到你对腾云竟有如此的亲和力,之前它从不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稍稍碰一下的。”

淡然笑了笑,看了看旋转彩灯下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眸,张自忠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吗?”

自嘲地笑了笑,吐出一口莫名浊气,嫣玉敏堆起笑容道:“是啊,这有什么不好?至少免除了那麻烦的认主仪式。哈,来,试试你能不能现在就全无障碍地驾御它。”

雪马无鞍,知道嫣家大小姐是想看自己上马时之笨拙爬姿的张自忠双手下移三分,一双拇指微微发力,腾云便乖乖地前屈前膝。微撩长衫,张自忠悠然上马。轻拍马颈,腾云吹嘶一声撒蹄旋风而去。

嫣玉敏楞楞地看着一人一马飞逝于淡淡的彩灯,溶入浓浓的夜色中,虽然她早从张自忠抚马的手势中便已看出他是此中的大行家,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从来都性烈如火的腾云对她竟如此的乖巧和驯,这简直令人难以想像!倏然间回忆起那三画中的那骑极具王者之姿的天山雪马,芳心这才释然,而这释然之后剩下的却只是浓浓的苦涩,你,还会回去吗?回到那个叱咤风云的生活中去吗?

风驰电掣!

锐风化作利刃般切割着面肤,热血上涌并渐渐沸腾,早已蛰伏的雄心也因这渐渐沸腾的势而再度涌起。血气方刚时故作淡然下的豪情万丈,策出扬鞭时故作低眉的一剑平天下。风逆云卷、铁骑破冰、墨剑斩甲……

转瞬山花遍野,青梅竹马、耳鬃厮磨,为了她自己放弃了心中所有的热血、放弃了即将一剑功成的平天之盛功并拱手将其让于大哥,自己硬下心肠视下自己生死与共、立下汗马功劳的四卫的无限委曲而弃辗战于不顾,放马遂剑、弃袍解甲只为和她相拥赏月,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换来的又是什么?

“你说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皇袍极权、华殿锦衣呢?”

“人之一生,总是被各种各样的***所支配,每个人都莫过于此。”

“那么你呢,支配你的***又是什么呢?也是这皇袍极权、华殿锦衣吗?”

“柔颖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就是尽可能地快地迎你过门吗?”

“那么,在我嫁给你的那一天之后呢,如愿以偿地娶了我之后支配你的***又会是什么?难道说不是这皇袍极权、华殿锦衣吗?”

“……*无边,桃花深处是你娇羞的梦幻容颜,……秋风渐寒,落霞残角是你流泪的冰冷双眼……,*无边,桃花深处是你娇羞的梦幻容颜,秋风渐寒,落霞残角是你流泪的冰冷双眼,也是你这温柔的夺命一剑……”

漆黑无边的夜,微弱悲凉的风,风驰最掣的马,绞痛滴血的心……

座下狂驰的腾云飞蹄至兴浓处响彻云霄的一声欢嘶,猛然马身一窜,神乎其神地在极度高速中再度电般加速,心中沉痛而猝不及防的张自忠应声从无鞍无辔之马背跌落,溅起一身飞扬的尘土。

发肤肉体之痛又岂能与赠之滴血相之一较?木然地缓缓从尘埃四起的石块碎在中坐起,张自忠将头深深地埋入一双早已不再坚强的臂弯中。

漆黑的夜,是否有留着泪的你的眼,微弱的风,是否有浴着血的你的剑?

流着泪的你的脸,浴着血的你的剑!剑已刺下,你又为何而哭红眼睛?

马蹄纷踏,是去而复返的腾云。仿佛感受到了这位新主人那来自心灵至深处的无边悲伤,野性未去,仍颇具灵性的腾云马首低垂,轻磨人首。

黯然封冻心中的碎与痛,拍将衣袖的碎粒石块与尘埃,轻拍马首,再次上马,张自忠轻叹道:“回去吧,你曾经的主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通灵的天山雪马或许顾及到这位并不怎么强壮的新主人,所以这一次虽依旧快捷如风,但其加速却相当平稳。

今夜,无星,无月,只有微弱的风。

马场在望,腾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阵风般的冲了过去。

旋转彩灯下,如花似玉的嫣家大小姐卓然于她的流花之上,含笑而待。见他归来,嫣玉敏颀然道:“先生好马术……咦……先生这是……?”

轻拍了一下早已没有多少尘埃的衣衫,张自忠淡然道:“马术太逊,所以,摔了一跤。”

“嘻嘻,”纵声纵情嘻笑,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的嫣玉敏前俯后仰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先生……也……摔跤……哈哈……笑死奴家了。”

脸上微微有点挂不住,忽略对方自称上的变化的张自忠自嘲地笑了笑道:“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只摔跤而不丢命已是大幸,实该烧烧香、拜拜佛了。”

无所顾忌地大笑了一阵后才重拾淑女之端庄的嫣家大小姐看了看急驰后未显半点疲态反而精神更加饱满的腾云道:“先生,腾云还能让你满意吗?”

轻抚神骑,张自忠点头道:“如此神骏,在下又岂能还不满足?多谢小姐了。”

嫣玉敏低重螓首,轻轻地道:“奴家感觉好累,若先生真心言谢,那就陪奴家散散心吧。”

夜色漆黑,寒风微弱,两人双骑,慢慢溶入这无边无尽的墨幕之中。

秦淮河畔,无边之风月消融于四处记悬之旋转彩灯中,舞榭歌台,风liu无端,一地的锦瑟年华。

画舫之名——惜惜绣楼。

贴身小婢阿雨偷眼瞅了瞅明显极为不悦的惜惜公主,不明白小姐为什么那么急着烦着把俊秀无双的金陵李少“劝”回去的她怯生生地道:“小姐,北叔说,经查实,李府张自忠与嫣家大小姐嫣玉敏共骑驰至郊外,至今,未还。”

说实话,阿雨也不知道她自己口中的北叔的真实身份,她也只知道她自己就是那北叔抱来陪着小姐一起长大的,但她并不担心身份不明的北叔会对他不利——那是不可能的,当然,前提是不伤害小姐。自己又怎会伤害小姐呢?而且,只有江叔在身旁的时候,小姐和她才能感到安全,尽管她也不知道神秘的江叔到底有多利害,但至少她曾亲眼看过北叔没动一根手指,就远远地站在好几丈外,那十几个小流虻就全都趴下了,听说之后他们也就永远都没起来过了。一直以来,北叔说过的话当然从来就不会有半点的怀疑!

不怒反笑,惜惜公主笑颜冰寒:“北堂姐姐为他终日以泪洗面,他却在此无边风月的秦淮烟花之地风liu快活,好!好!很好!”

想起三月前见到的那曾经梦幻而今憔悴不堪的苍白容颜,阿雨轻轻地叹了口气。情之一字,苦累红尘。忽又不可自抑地想起那被江南山水宠坏了的俊雅男儿,愁绪顿生,他,心中又可有只是一个小小小婢的自己?

哀伤时,闻得小姐喃喃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了!”

浑身打了个滴溜溜的寒颤,阿雨茫然道:“小姐,阿雨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但讲无妨。”寒意渐消的惜惜公主如花笑颜重浴春风,风花绝代。

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理了理刚刚纷乱的思绪,阿雨道:“也许是我们在这里逗留的太久了,所以,小婢方才听说那……那欧阳应威已寻得消息,最迟明日便会追来。”

黛眉长敛,露出厌烦之色的惜惜公主突然莫名其妙的展颜一笑,语调轻快地道:“他来得正好,由他来客串捕快最合适不过了。”

小婢阿雨愕然当场。

名倾大江南北,堂堂的文武双科状元、江湖四大公子之一的荆州皇宫御封“文曲星子”、江湖人称“文曲公子”的欧阳世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欧阳应威会客串一个小小的捕快?捕谁?不会是……阿雨再度打了个滴溜溜地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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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发鬃衣脚,已是三更。

“为什么我会生在嫣家?为什么我偏偏又是嫣家大小姐?为什么当家主的偏偏又是我?笑里藏刀,尔虞我诈,我感觉好累好累,渡日如年。我好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可是谁肯借我肩膀以依靠?”

喃喃自语地倾诉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心中苦楚,嫣家之主凄凉而无助地追问。

身为最优秀的听众的张自忠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是的,强如将金陵三少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嫣家大小姐又是需要安慰的人?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一人有头无口的听众!

寒风微指,吹散点点寒潮。

仰望漆黑的夜幕,嫣玉敏凄然一叹:“人生一世,为何总是有着诸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

落漠一笑,沉寂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张自忠这才淡淡地道:“人之一字左撇右捺,偏偏一竖中分,所以常常无可奈何、左右为难才叫人之一字。”

谓然一吗,嫣玉敏幽幽一叹道:“‘常常无可奈何、左右为难才叫人之一字’?这么说,先生也常常左右为难吗?”

张自忠轻然一笑:“在下添为之人,又岂能免此烦恼。莫非小姐是在怀疑在下的人之本性吗?”

噗哧失笑,心情一松的嫣玉敏嗔道:“这可是先生你自己说的,奴家可没这么说。”

沉郁的气氛顿时为这活跃了不少,张自忠道:“寒露渐浓,让在下送小姐回府吧。”

嫣玉敏讶然道:“虽然寒露渐浓,但奴家并没有说奴家冷啊,为什么要赶着回府?”

原本以为她会说:好的,那麻烦你了……之类的话的张自忠为之愕然,半响才苦笑道“在下失礼失语,请小姐恕罪。”

大度在挥挥手,嫣玉敏道:“算了,不知者不为罪。不过,奴家也已经猜到先生为何要急着要早早地把奴家送回府的真正原因了。”

张自忠一楞,道:“真正原因?请恕在下不自知,还请小姐相教。”

嫣玉敏淡淡地道:“不自知?恐怕是不想说出来吧。难道先生不是为了应那绝代风花的惜惜公主之约才想急急地把奴家送回府的吗?”

哈哈一笑,张自忠道:“小姐好丰富的想像力。”

嫣玉敏不服地道:“难道说不是?”

张自忠默然半响后才叹道:“湖底死水又岂会因为一点风浪而泛出半点涟漪。”

为之一呆,嫣玉敏垂首幽幽地道:“先生究竟曾经经历过什么,可否相告奴家一二?”

之后的大半柱香的时间内,嫣玉敏唯一听到的声音便是那懒散但却依然有力的马蹄声。

心中恼怒,嫣玉敏冷冷地道:“寒露渐浓,我好冷。”

夜幕漆黑中几近隐形的张自忠声音无端地空洞道:“那在下送小姐回府吧。”

嫣玉敏却止住马蹄道:“我现在就很冷。”

如果是她在自己面前说她好冷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分享自己的体温吗?心中一片茫然,张自忠解下长衫道:“若小姐不嫌脏的话,就请先将就一下吧,这里离嫣府并不太远,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

冷冷地看着他递过来的长衫,静静地默立着,只到张自忠忍不住这沉默的尴尬而欲收回长衫时,嫣玉敏突然调头,双腿御马狂驰而去。

无神地看着一人一马飞速消逝于浓浓的漆黑夜幕中,张自忠欲追却休罢。

是的,一切,早已休罢。

将近四更,张自忠仍漫无目的地溜马于郊外。漆黑的夜色开始渐渐消融,黎明将会在不久之后降临,这寒意正浓的大地。

大哥,坐上世子之位的你……现在快乐吗?

梦幻容颜的你,是否还记得生命中曾有一介男人曾为你放弃了他的男儿热血、皇图霸业和他所有一切的一切?

现在,你们是否已经……或许,如今已应该称呼你一声……大嫂了。

一切休罢!休罢一切!

屹马于杨柳垂绦的河畔,雕塑般的张自忠沉寂中任时光飞逝。

转瞬黎明。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旭日将升,一人一马,铜铸般临眺天际。晨风拂过,杨柳依依。

黎明,于北门入城。

不足半盏茶之路途,身后,马蹄渐起,回首即如雷。

屹立于杨柳依依的河畔许久而未动分毫的腾云似是受了什么召唤般忽然一声长嘶,掉首撒蹄就狂飞。

在腾云的长嘶中就已调好坐姿的张自忠只是稍稍一看那蹄如雷处便已明了腾云长嘶的原因。

对面,是漆黑如墨、油亮发光的流花。流花之上则是白袍浴血、鬃发散落、满面悲痛的嫣家大小姐。其怀中还抱了一个身中数十箭的女孩儿。其身后十十丈外则是张弓搭剑、马刀明枪的追杀之队。旃旗猎猎,上书:“捉拿逆贼、人人有赏!”八个血红大字。

整整三十余骑却无一人喧哗,过硬的马术、铁般的纪律无不显示他们平日所接受的训练是多么的严格而有素。

腾云快捷如风,双马聚首,一带流花马缰,张自忠对悲愤满面、惊慌无助的嫣玉敏低声喝道:“跟我走。”

一双天山雪马并肩斜刺而去,鬃发衣角飘飞间狂风般地扑向离之最近的北城门。

身后,蹄声如雷,尘烟滚滚。

三丈城门不知何时巍然紧闭。经一路奔飞后的嫣玉敏虽然依旧悲愤不已,但双眸却渐清渐明。五丈。

“接着。”将怀中浑身是箭的女孩儿递给与她并肩而驰的张自忠后,怒叱一声,白衣浴血的她长发飘飘、姿势极为优雅的从流花上地一跃而起,微借流风的马速腾空飞向紧闭的城门。玉掌翻飞,轻巧地印在那厚重的三丈城门上。

“轰。”巍峨之城应手而开。半空中玉足轻点城门上,借力跃至刚好从城门下穿过的流花中。

腾云流花狂嘶一声踏出双骑尘烟,将那距离越拉越长的三十余骑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无言地飞驰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直至远离金陵百里开外后张自忠才慢慢地减缓马速,挑了一外密林歇息下来。

密林深处,嫣玉敏边饮泣边继续往她怀中早已从张自忠那里接不定过去的女孩身体中输入真气。奔飞了一路,她就这样输了一路。

虽然明知道她这只是徒劳,但张自忠并没有去试图阻止她。有些事,即使是错,也是不能去纠正的。

“小姐,别哭,”那脸无血色的女孩突然脸泛红光,竟挣扎着从嫣玉敏的怀中坐起,嫣玉敏立即哭得更厉害。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回光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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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恋爱脑的形而上学

    恋爱脑的形而上学

    恋爱脑的最突出症状,认为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结果到了晚期,喜欢自己的人自己不喜欢。这种发展太过于形而上学,两情相悦难度太高,所有的结局都变成一厢情愿。错过、重逢是从来演不厌的戏码,一段细密而温柔的暗恋混含着暧昧,还有那些或明朗或晦涩什么都还来不及开始的青春。所有悲欢离合都抵不过心动时的万物复苏,她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他动魄惊心,不负他说过对她刹那的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