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切都准备就绪,夏侯越也换上了女装,把头发染黑,然后戴上自己特制的黑色隐形眼镜。后来,太子假意说让皇上劝说梅妃,然后把梅妃的状况描述的楚楚可悲,惹的皇上带领着一大群人摆驾梅妃的寝宫。带头人自是皇上,后头跟着太子,张淑妃,秸斓以及夏侯翼和夏侯晨,就连夏侯云也在场。
一入宫门,入眼的便是繁花如海的梅树林。林中有一妇女,她身穿白色衣裙,衣袂飘飘,雅丽如仙。她手拿各种花朵,有牡丹,百合等,哀怨的神情让人为她感到悲哀。她并没有发现突然出现的众人,右手提铲,一边歌唱,一边挖坑,把花朵给埋了:“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唱着,又转过了身,再埋,她面无表情,而眼泪却如毫无知觉的流淌下来,滴在她的手上,花上,流入泥土中,然而,她依然高唱着:“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这情景,让众人为她悲哀,为她而痴。风轻轻吹过,吹散了妇人身旁的纸张,“沙啦啦”,纸张到处飞起,有的飘到空中,有的挂在树上,有的直接吹了过来。
皇上弯腰捡起了脚边的纸张,低头一看,是一首诗:
翠柳戏炊烟,
莠草疏栏。
桃源别有一片天,
解剑放舟清波上,
随遇而安。
鸳鸯不羡仙,
今夕何年?
人生有酒需尽欢,
醉卧红尘最深处,
遥望千山。
看罢,他的手不禁发抖,这么多年,他竟不知她的情意?妄以为她真的只为后位!这是多不该呀!
夏侯翼也出于好奇,捡起了脚边的纸张,这还是一首诗,字体龙飞凤舞好不潇洒,可是,这怎么看都是他四弟的字迹呀,别人或许不知,可是他毕竟与四弟同窗数月,四弟的字体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
夏侯晨凑过去一看:“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却害相思,思量世人笑我痴
平生不会痴痴,才会痴痴,却害痴痴,痴心一片有谁知
平生不会相知,才会相知,却害相知,相知心事比作诗
相知难到死,相思独自知,人生总如此,何必苦痴痴……这诗写的悲烈呀!想不到梅妃娘娘竟痴情如此。”
“二弟!”夏侯翼连忙呵斥夏侯晨的大逆不道之词。
“啊?呃~皇上请原谅草民刚才的失言!”夏侯晨双手握扇就要跪下,心中却在暗骂着自家弟弟,为什么他必须依照四弟的吩咐说这么危险的台词呀!?
见太子和太子妃就要开口求情,皇上却先一步说话了:“无妨,其实你说的也没错……”
这里的骚动梅妃显然也注意到了。转头看到他们,脸色顿时变的惨白,柔肠寸断,忽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泪珠滚滚流下。忽的站起了身,纤指指着皇上喊到:“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又干又哑,想必已经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大不敬!这可是大不敬啊!料想皇上一定大呼大胆,然后把这可怜的梅妃打入冷宫吧!
太子和太子妃急忙跪下求饶:“父皇!母妃痛失孩子,导致神志不清,请皇上恕罪!”
夏侯翼和夏侯晨都跪了下来喊到:“皇上,梅妃娘娘虽然对皇上大不敬,但请念在失去的龙种份上,饶了梅妃娘娘吧!”
墙头草顺风转就是这样了,秸斓身后的太监和宫女们全都跪了下来,齐恰恰的大声喊到:“请皇上饶过梅妃娘娘!”
一瞬间,秸斓、皇上和张淑妃就这样被凸了出来了。被吓了一跳的皇上和张淑妃终于回过神来了,然而,张淑妃仗着得宠,最先喊到了:“大胆!你竟敢对皇上大不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谁料,梅妃听了竟仰头大笑了起来:“难道只许新人笑不许旧人哭么?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娘对不起你呀!娘保不住你呀!我的孩子呀!”
笑完,又立刻变的给刚才一样,一边唱歌,一边面无表情的埋着花:“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花落人亡两不知……孩子,娘对不起你啊~~现在娘亲手把你埋了可好?你高不高兴?别哭啊!娘不是有心的,娘想见你呀!想见你,你不要害怕啊!娘很快就可以下来陪你的了,你别害怕啊!”
她哭哭笑笑的,突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仰头就往嘴里倒。众人惊呼,所有的人都冲上前去。太子也不管什么体统了,使上轻功,一下子就超过了皇上,抱住了就要倒地的梅妃,忽地哭了起来:“母妃!母妃!”
谁说男人不可以哭,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梅妃口吐红血,神色朦胧。她抬首看到了太子,突然轻笑了起来:“御儿!是御儿啊~娘就可以去见你的弟妹了,你高兴吗?你一定会高兴的,他一定会很可爱的,对不对?”
“对,他一定很可爱的,一定……”太子一边痛哭,一边点头。
皇上走了过去,大喊御医,然后抢过了梅妃,紧抱在怀里,他竟也眼眶含泪。太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然后带有恨意的瞪向秸斓,他认为是她没有告诉自己计划里有梅妃死亡这一步!如果知道,他就不会实行这个计划。然而,其实秸斓自己也料不到梅妃会选择死亡。
她清楚的明白,梅妃是知道雪莲的药性的,但是恐怕梅妃是以为汤里面只是普通的雪莲而已,抢救应该可以保住龙种的,她万万想不到,汤里面竟然是极补的天山雪莲,而且还有一包不知是谁的堕胎药,本想利用自己的龙种铲除张淑妃,却因此失去了龙种不止,还差点被打入冷宫,这梅妃……果然已经变笨了。
走上前伸手欲拉梅妃的手腕,却被太子先一步把她扯住,咬牙切齿的对她说道:“你又想怎么样?”他以为秸斓要对梅妃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秸斓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一甩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帮梅妃把脉。是鹤顶红,毒素已经接近心脉了。然后转头看向太子说到:“请太子封住梅妃娘娘心脉周围的经脉,只留下一条不用。”
太子先是一愣,然后大声的喊到:“你到底怎样!!封住心脉周围的经脉母妃会死的!”
“如果不想她死的更快就照我说的做!”说完就起身走到夏侯翼的身边说了几句话,夏侯翼点了点头,看了太子一眼就施展轻功离开了。
太子死盯着她不动。皇上突然抬头对太子喊到:“御儿,照月斓姑娘的方法做!”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太子双手紧握,最后也不得不照做。过了一会儿御医来了,几十个御医一一把了脉,全都头冒冷汗的跪下,统一结论是:梅妃娘娘喝下的是鹤顶红,幸好封住了心脉周围的经脉,只剩一条经脉供呼吸,这样才可以让梅妃娘娘延命一小段时间。
皇上听了大怒,要把御医全砍了。顿时求饶声又是一大片,夏侯晨也帮御医们求情,毕竟御医们都是无辜的。
最后皇上也只是罚了他们三年的俸禄。无计可施,太子和皇上都转头看向秸斓,毕竟是她提出封住心脉的。这时候夏侯翼也提着一个药箱回来了。她接过了药箱,幸好夏侯府离皇宫并不算太远,夏侯翼的轻功也了得,不然时间过长了,梅妃就没救了。
再把了一次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药箱,从右边的凹槽拿出一个小瓶子,上面贴着一个吐字的小纸张。倒出一颗在手上,太子见了,连忙问到:“这是什么?”
“催吐丸。”这丸一入肚子就迅速溶化,变成一种让人受不了的液体,对人并无害,要说真有害处,也只不过是让吃的人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而已。这催吐丸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解药,只要趁毒还没有进入心脉,吞下这药就可以把毒给吐了出来。当然,如果用内力把毒逼出体外会更舒服些,但是像鹤顶红这种一使上内力,毒素就散播的更快的毒,还是用这催吐丸比较好。
催吐丸一喂进梅妃的肚子里,她立刻弹起来,捂着肚子吐了起来。呕吐出来的东西在地上冒出了小泡泡,梅妃只觉五脏六腑有东西在翻滚,酸溜溜的味道让她不自觉的呕吐了起来,吐着吐着,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这可比她害喜的时候更为辛苦啊!
见梅妃吐的差不多,吐的脸色苍白的时候,秸斓又在左边,把一块白板取出,露出下层的一格格的草药。取出一些薄荷叶就要喂到梅妃的嘴里,中途又被太子拦住了。
他刚才见自己的母妃这么辛苦,现在哪还敢让眼前的人乱喂药啊,可惜他又不识得这些草到底是什么,只好再次问到:“这又是什么?”
他又来了!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她没耐性的说道:“薄荷叶,不想你母妃继续这么辛苦你就放手!”
他尴尬的松开了手,她立刻把薄荷叶塞到了梅妃的嘴里,然后取出两枚白亮亮的细针,御医们几乎是一见之下便两眼发亮。他们都看的出那两枚针并非行医用的普通的银针,它的光泽略暗一些,针身饶着一层逼人的寒气,如果没料错,那应该是传说中最稀罕的寒铁所制。只是他们不懂,这么一个以跳舞为生的小姑娘,哪来的这么高明的医术和稀罕的寒铁所制的医具?
她将两枚针在梅妃的额边的两个穴脉各刺了一针,不用太子问,她自己解释道:“薄荷叶虽带点苦涩,但是很清凉,可以减少梅妃娘娘的痛苦以及残余的毒素,这两枚针是寒铁所制,针上的寒气可以引导薄荷的清凉传遍梅妃娘娘的各处经脉,有减少各处经脉的不适以及昏懈的作用。”说完,然后拔出两枚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继续说,“剩下的只需要调养两个月就好了,我相信御医们知道怎么做的。”
御医们连忙点头称是,然后被皇上赶出去了。御医们离开后,皇上心疼的抱着梅妃:“梅儿,你何苦如此?”
梅妃咬了咬牙,脸色已经慢慢恢复红润,却依旧是这么苍白,这是心病所致,他们这些局外人是帮不起的。她的眼泪再次流下,声音沙哑地说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峨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皇上,您后宫三千,年轻美女多不胜数。如今妾身人老珠黄,孩子没了,您…也不要妾身了,妾身留在这个世上又有何用?”
“谁说你人老珠黄了,你很漂亮,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朕没有不要你,朕当然要你!”皇上也不管他们还在场,紧紧的抱住梅妃向她表白。
梅妃凄惨的笑了笑,似得到一丝安慰的说道:“呵呵,原来皇上也会说谎呀!”
“没有说谎!朕说的是真的!不仅是现在,以后,永远朕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秸斓冷笑了一下,果真是感人的表白呀!只是不知道这表白能兑现多长的时间,看了看旁边焦急的张淑妃,眼看着自己的情敌就要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却只能焦急,什么也做不了。再看看太子他们,也一脸感动,只不过太子妃的脸上多了三分羡慕,七分黯淡,夏侯晨的脸上十足的向往,他是为谁向往了?不过她却没有想到,一场闹剧竟然闹出了这么多人的心思。
激动之后,皇上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对了,梅儿,我们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了想,觉得不对,如果孩子是梅儿自己弄掉的,她并不至于会如此伤怀,甚至想寻死。
梅妃脸上的幸福瞬间又变的伤心欲绝,颤抖着说道:“皇上,从前您来妾身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妾身以为皇上不要妾身了,所以孩子是妾身唯一生活下去的希望,试问如此,妾身又怎会自己流掉孩子?”
“那堕胎药是怎么回事?”皇上瞪大了双眼说道。
“妾身不知。”
众人一脸的吃惊,张淑妃更是苍白了脸。秸斓上前一步,冷静的说到:“难道皇上不觉得事情一开始就有蹊跷?梅妃娘娘珍爱自己的孩子,却在她的寝宫内室找到堕胎药,这是奇一;梅妃娘娘是喝了张淑妃送来的汤后,皇种才会被流掉的,可是在残余的汤中却又找不到堕胎药之类的东西,这是奇二;还有奇三,具我所知,梅妃娘娘那时侯除了喝汤,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包括茶水,试问如此,皇种是怎么被流掉的?就算退一百步来说,梅妃娘娘心狠手辣,想嫁祸张淑妃,事前吃了堕胎药,可是这堕胎药我曾让御医借于我研究,发现这药药性极强,吃一点点也可以立刻堕胎,那梅妃娘娘是怎样撑到张淑妃来了又走,还喝下大半的汤才开始药性发作的?”
秸斓越说,张淑妃的脸色越苍白,皇上也表情沉重,咬牙切齿的说道:“张淑妃!这是怎么回事?”
张淑妃立刻跪了下来,一把泪一把泪的说道:“皇上!妾身冤枉呀!”
皇上冷笑道:“朕还没有说什么你倒是知道冤枉了,那好,你说你冤什么?”
“妾身……妾身……”张淑妃唧唧嚷嚷,就是说不出个什么来,她能说什么?堕胎药不是她放的?那不是自打成招了嘛。
皇上不再看她,改为看秸斓:“斓儿,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得,从秸斓姑娘直接升级到斓儿,她的面子还挺大的:“解一,那堕胎药根本就不是梅妃娘娘的,是其他人放进去的,具我所知,那天进去过内室的,除了皇上和梅妃娘娘,就只有皇后娘娘、张淑妃娘娘以及梅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太监,也就是说,他们放的药的嫌疑最大。”
“冤枉啊!皇上!皇上,冤枉呀!”张淑妃和几个太监宫女齐齐磕头喊到,估计那些宫女太监就是服侍梅妃的。
“哀家倒要看看皇后怎么变成疑犯了。”突然的苍老的声音出现。
他们转头看去,正是皇后扶着太后带着另一大群人来了,皇后的身边还跟着七皇子,她的目标的另一个主角。皇后面带微笑,一脸的慈祥。听闻皇后共生了两个孩子,四皇子以及七皇子。虽按朝廷律例,皇上本该封长子也就是太子的母妃——梅妃娘娘为皇后的,但是因为当时现在的皇后很讨太后欢喜,后来生下的四皇子虽无心朝廷,却聪明伶俐,就破例封了她为皇后。
等他们都行了礼后,太后看向秸斓说道:“皇后啊!你看这蒙面的丫头像不像上次宴席的……”想着,却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回母后,本宫也不记得了这位小姑娘的名字了。”皇后说道。
“回太后,民女艺名月斓,闺名秸斓。”她行了一个福回答到。
“对对对,就叫月斓,瞧哀家这老骨头,老拉,记忆力也不行了。”太后自暴自弃的笑道。倒是有点在影射皇后,幸好除了秸斓没有人听的出来。
“哪里是,太后这是人老心不老,能远远的看过民女一次,听过民女唱两曲,到现在还记得,民女可好生佩服!”被拍马屁谁不喜欢,太后马上就高兴了起来。
“哈哈,这丫头机灵的很,比起那些只会捂着良心说哀家还年轻的人可爱的多了!”太后瞥了一眼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张淑妃一眼。
秸斓偷偷暗笑,太后都满头白发了,还“夸”她年轻,这不是适得其反么?心中这样想,脸上却面无表情的说道:“谢太后夸奖。”
“你这丫头,都不懂得再奉承几句,脸皮够厚的。哀家倒是要问你,皇后怎么就变成了疑犯了?”太后虽是质问,脸上却全是慈祥,看来她真的是挺喜欢自己的。
“回太后,皇后娘娘等人都只是有嫌疑,并未说她们有犯罪,既然没有犯罪,就不会是疑犯,只能说是嫌疑人。”她可不愿为了这个而得罪皇后。
“好拉~算哀家说错了,你少废话了!”太后微笑道。
“是。”她再行了一个福,继续说到,“续刚才说的,有嫌疑的人只有皇后娘娘、张淑妃娘娘以及梅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太监,这是解一,至于是谁放的,我也没有办法知道。而解二和解三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