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二十五年的战争给了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的机会,之前看似大势已去的梁王又重新拾得了北周的大权。也因为梁王与公主一向亲厚的关系,以及廉仪公主的有意为之,所以廉仪公主府在战后势力变得更甚往日。这一次吕林来北周,主要的目的就是争取和梁王达成利益同盟,所以也才会有吕林来公主府拜会这么一出。如果说这场战争一定要分出个胜负的话,那西林无疑就是唯一的输家,西林大皇本想仰仗外戚限制亲王的势力,可是一场战争下来虽然达到了削弱北定王府的目的,使北定折损大半疆土,但是最终伤的还是西林自身。对于西林来说,失去燕回山就等于失去了腹地的天然屏障,多少年来西林和北周都是依有利地势而互相不能侵犯,如今西林大皇却因小失大,不仅使北定再无力抗击北周,而且也不能自由运用外戚这支庞大的力量。如今的西林亲王势微,韬光养晦,而外戚则荣耀至极,迅速膨胀。说起来这三国之中完胜的当数北戎,呼延峦岫凭借这场战争不仅报了昔年之仇,还占据了北周的地盘,更重要的是通过郑熙换得了大量的赔款和岁贡以及优惠待遇,至此其在国内威望达到最高,大有北戎储君之势头。
吕林既然是来谋求和梁王的合作,但是却要执意见公主的干女儿林夕,这无疑就是有把握好好利用林夕这颗棋子。虽然其人卑鄙无耻,但是远见卓识却不容小觑。
泉都城内一处雅致的茶室内,一个美丽的妇人正闲适的拨弄着自己手中的绢帕。
“你今日请本宫来此,不会就是喝茶这么简单吧,收起你的花招,不如直截了当说明白了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北周最有实力的公主,如此气势,看来我是没有选错人,能有你这样的合作伙伴,我倒是对以后的事情更有信心了,公主莫要着急,让我们好好的回忆一下,说不定到时候你会很愿意和我谈条件。”
吕林狭长的眼睛迸射出一道光芒,渠凌就坐在他对面,可是即便她来之前多么的不把这个无赖当回事,此刻心里也未免有些发毛。的确,渠凌不怕吕林会拿林夕要挟自己,自己当初会认林夕为女儿,又不为她改名字,就是因为林夕的身世是瞒不住的,她赌的就是林夕和北戎以及北定王府的关系。可是现在吕林如此狂傲,或许手中还有她意想不到的底牌。
“国舅说笑了,本宫和国舅在此之前从未打过交道,如果国舅想要和本宫做生意,那也要拿出些诚意出来,如今的情势不在于你选不选我们,而是在于我们会不会选你,本宫一向不拒绝有好处的生意。”
吕林斜依在一旁,一手缓缓的抚了抚自己的长眉,淡淡笑道:“我与公主的处境有相同也有不同,公主毕竟与江山社稷无功,不过倘若我西林皇贵妃入主东宫,他日公主在西林也有依靠了。”
“国舅说笑了,他日您位高权重,怎么可能还记得曾经的敌国公主。”
吕林狭促一笑道:“公主如今后半身有了依靠,又怎知以后会不记得公主。”
渠凌怎么也没想到吕林竟然会打这样的主意,她是想过林夕将来要嫁的人八成是帝王,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要林夕嫁给吕家的皇帝。
吕林看到渠凌眼中的震惊,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公主遍请天下名医为令爱治蛊,殊不知这蛊的解药恰恰在我吕家人身上,如此美事,恐怕天下没有第二桩了,哈哈哈哈哈哈。”
渠凌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混乱的情况下回到的公主府,脚步也不听使唤的径直就走到了林夕住的楚园。
“雪团,别跑!”
“果儿,快,快,快堵住前面的小门!”
院子里传来林夕与侍女们逗弄雪团的笑闹声,林夕来了这里好久以后才渐渐展露出了笑颜,如今这样毫不顾忌的开怀大笑更是难得,想到林夕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难题,渠凌心里不由得一痛。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对林夕的安排,可是现如今却极有可能亲手把她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不行,自己是绝对不能和吕林谈条件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林夕成为吕家的人,如果吕林要威胁自己那就尽管去威胁吧,林夕即便是要嫁帝王,那也是如呼延峦岫那般的人物。渠凌下定决心后,定了定心神,快步往府外走去。
梁王是当今北周皇帝的小叔叔,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权势了得,好在梁王虽然权利冲天但却对当今皇帝极为拥护,当今皇帝的皇位也和当年这位年纪相仿的叔叔的支持脱不开关系,所以梁王在这一朝也是尽享荣宠。先帝的一众儿女当中,梁王最偏疼的就是廉仪公主,所以多半时候只要能走通廉仪公主府那就意味着已经有一只脚踏进到了梁王的队伍当中。今天渠凌因为林夕的事情而摸不到头绪,但是首当其冲的就是想到了找她这个小叔叔拿主意。
此时梁王正在和王府的新贵吴先生在凉亭对弈。说起来这个吴先生,真正见过他的人还真是少数,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人看似瘦弱但是那浑身的气势做派绝对不容小觑,尤其是他银质面具下那两道寒芒直逼得别人不敢和他对视。这吴先生从何而来,多大年岁,在王府究竟是什么角色等等几乎所有关于吴先生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个谜。渠凌原来从不关心叔父的所作所为,但是只要和林夕有关系的事情她必定会从中阻拦。自从发现林夕出现在北定军营之后,渠凌便开始介入到这件事情当中,所以也就格外关注这个吴先生。不过渠凌还没有见过他,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梁王的好兴致被匆忙的步履以及叮叮当当的珠翠玉环碰撞之声搅了,他正要发作就听一声甘甜的问候在耳边响起。
“叔叔当真是好兴致,该不会把凌儿都忘了吧。”
梁王胖胖的脸上一笑便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他一边轻扯下渠凌拥在自己脖子上的双臂,一边笑呵呵的说道:“你个鬼丫头,都快是当姥姥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没大没小,没看到叔叔这边还有客人么。”
渠凌听了梁王的话,生气的坐到一边,“叔叔说什么呢,我家夕儿是不会嫁给吕家人的!”
“哈哈哈哈哈,瞧见没有,瞧见没有,”梁王笑着指了指渠凌,然后转向戴面具的那人说道:“吴先生,我就说这事情你不用着急,就算是吕林有天大的好处在那里等着咱们,但是还是要廉仪公主首肯才可以。”
渠凌瞥了一眼对面的吴先生,看上去还真是个少年的模样,不知道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让梁王如此礼遇。
吴先生依旧不言语,梁王也不在意,捻起一颗棋子说道:“要说这联姻也没什么坏处,不过凌儿不喜欢的话,叔父宁可在别的方面多费些功夫,其实就算是我们现在答应了姓吕的,将来他也未必能如愿。”
“叔父,我不能拿夕儿来冒险!”
梁王呵呵一笑,请吴先生先回去,然后带着渠凌往自己的书苑走去。
梁王的书苑极其偏僻,平时甚少有人来访,渠凌也不是每次和梁王谈事情都要如此慎重。
“凌儿,刚才有外人在我不好说什么,如今就你我两个人,你当真就不怕吕林揭出你的底牌?”
渠凌看到梁王如此严肃本就心里暗叫糟糕,现在又听梁王这么一说,心顿时揪作一团。
梁王愠怒的看了看渠凌,然后叹息一声,说道:“原本我以为你重情义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救惠兰的女儿,但是后来发觉你对林夕似乎并不这么简单,你也别怪叔父暗自调查你,我也是对你不放心怕你做错事才多了个心眼,话都说到这里了,我想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那些事情不可能瞒过我,假若只有我知道你倒不必担心,可是吕林这个人如今敢明目张胆的和你我谈条件,你不得不防备。”
渠凌的面庞涌出复杂的情绪,似纠结痛苦又似自嘲绝望,这个美丽的妇人此时就如同即将衰败的雨中蔷薇,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安慰。梁王的心募得紧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凌儿,我定然会竭尽全力呵护你们母女,但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我必定是要先保你,你也不要担心林夕,如果倒时候真的要用林夕去稳住吕家人,那也都不过是针对吕林的缓兵之计,倘若他吕家人真的能荣登大宝,那离他家满门被灭也就不远了。”
渠凌本想在梁王这里找到心里的踏实,但是却不想事情已经到了她所没能料到的最坏地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林夕,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已经尘封了十多年的过去,也许这就是孽缘,年轻时犯下的罪终究还是要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