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亲早已注意到自己喜欢在痛苦里用倔强的面具伪装自己。而蓟刈痕,又何尝不是。似乎每副倔强的面孔下都藏着一颗易碎的心。
当时的蓟刈痕却是像刚从自己编织的美丽世界中醒来,感应到了某种不可言表的奇怪气氛,想张开嘴像常人那样对白可亲说得更多,可是这种奇怪的气氛实在让蓟刈痕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难了原本不善言辞的他。
两人很久很久的缄默,相对无言默背无语,而蓟刈痕的长笛也躺在草地上睡得很安静。
也许是白可亲觉得应该打破这般该死的岑寂。于是故意转移话题问蓟刈痕:“刈痕哥,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白可亲的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但放开心里的压抑总比藏着舒坦不少。因想来也只有静待蓟刈痕的回答。
蓟刈痕转身看白可亲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白可亲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从小受的是正统家庭教育,就像时代的气息里背负的封建包裹而已。偏偏就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偏偏让他们走到一起。
黄昏下,她看起来确实漂亮极了。在蓟刈痕眼里,毫不夸张地说,白可亲不说拥卓文君另类的智慧,拥赵飞燕前生动人,拥昭君来世美貌,估计以年龄相较输赢未可知。白可亲单单可怕的是象征性黛玉的多愁善感。着实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因白可亲始终还只是个孩子。
好吧,我觉得我的比喻有些不太靠谱。我只是想说明可亲在蓟刈痕眼里确实长得很脱俗,仅此而已。
遗憾的是蓟刈痕并不是一诺千金的人,就好像这并不能怪蓟刈痕,蓟刈痕不可能说过的每句话都用笔记本抄录下来以防遗忘。
白可亲看着蓟刈痕迷惑的表情眸中表现得仿佛秋的叶落,冬雪的纷飞,像是无助的天使薄翼松脱羽翅四处散飞,纷纷攘攘,忍不住令人看着悲凉。
“就,就是那个晚上,你跟我……那个时说的。”白可亲提醒说。
白可亲转过身去,面对蓟刈痕的是默背。掩饰着道德上的某些羞愧,脸上的某些灼热,某时心房的紧绷,缩小和膨胀。蓟刈痕这才明白过来。
那天晚上确实有些激动。蓟刈痕吻了白可亲。这是荷尔蒙分泌物过剩的必然行为。
蓟刈痕想想觉得自己很过分,像是自己已经亵渎了被世人所崇拜的女神。不过话说回来,蓟刈痕毕竟也不过只是个男孩子,他并不能阻止自己身体内高速分泌的激素。可恨的是那时蓟刈痕才初三,怎么能深解什么叫承诺。为此蓟刈痕说他会负责,娶白可亲过门。
天真。是非常天真。年少轻狂在我们中间并不少见。如今看来完全是天真无邪,可是当时就是那么认真。
蓟刈痕是那样确认可以给白可亲幸福,就在今生今世。语气还表现得那么诚恳,那么认真。而彼时,估计也只有白可亲自己的心在痛。不是因为蓟刈痕吻了她,而是蓟刈痕的话伤了她。在白可亲看来旁观者根本不可能找到刀切的入口,那像是比蝉翼还单薄的伤口。
“哦!你是说那个呀?!呃。那,那个当然哪!”蓟刈痕说。
这也是蓟刈痕对这种奇怪气氛的一种应付吧。蓟刈痕这种天真烂漫的笑持续并不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白可亲也笑笑。嘴角动动而已,勉强得不行。蓟刈痕也感觉不对,但显然蓟刈痕低估了白可亲的心脏跳动。
白可亲咪笑时很甜,那是蓟刈痕看到过最可人的笑靥,只是这种美只能在蓟刈痕后来的回忆里出现。
落日的余晖被云霞反衬在白可亲的脸上,原本白皙的脸微是粉红,娇嫩欲滴。披肩的散发泼墨般黑美清新。回眸里却已经满载着单薄的青春在冷冬里皲裂带来的疼痛。
蓟刈痕是个挽着疲惫青春的可怜虫,背着太多太重的包袱。天才是上帝怜悯他的赏赐。像所有绝望的人,只要一丁点线索就能轻易找到希望。直到再次失望以前。
那时候的蓟刈痕是寂寞的,也许是内心本来充满仇恨,也许是青春期一贯的强愁。
不过蓟刈痕爱着自己的奶奶。蓟刈痕纯粹是个执着爱恨的寄主。只是对于儿女****,他依然朦胧着,不知其东西可谓何物,何会有人以生死相许。
蓟刈痕和白可亲两人刚好相偎在白天与夜晚之间。大山的那道轮廓线慢慢地消失殆尽,紧接着向两人世界闯来的就是漫长的黑夜。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的世界这样黏着总是完美的。如果可以,至少这一刻值得永恒,值得被定格。
“你还有我和你奶奶……我们都会留在你身边的!……答应我,好好活下去。”白可亲总会这么说。
白可亲这些话总让蓟刈痕慢慢变得柔和,时常耳边响起。如此,蓟刈痕就像被温驯的野狼。但谁也不会忘记,狼是有天性的。至少不缺乏力气对自己的身世悲悯、对亲生父母的仇怨。如果说要释怀,时间是不可少的折腾。
奈何,时间自诩包治百病。殊不知,它本身就是个庸医。
橄榄林是南阑夕阳下最美丽的地方。对蓟刈痕来说也是最难过的地方,充满怨恨和罪恶。尽管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算我多嘴,我突然想起一起话说:留下来不是期待你能回来,而是找个借口不离开。
看吧,这就是所谓爱和恨,离开和留下,快乐和痛苦的“夫妻关系”。
蓟刈痕对白可亲这份心意极是笨拙,不懂得脑筋急转弯,哪怕很简单。但蓟刈痕对自己的生活却极是偏激的,算得上是敏感的锐利。
有人说: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处花冢,被孤独和寂寞上了一道锁,埋葬着一些凄美却不为外人所知道……。蓟刈痕总是习惯站或坐在那颗巨大的礁石上。等待,等待,一直等待。有时候静静地坐着,或者站着,有时候更像自言自语在述说。和过去不同的是,也不知在多久之前他身边才多了个白可亲。于是,等待变成了蓟刈痕童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等待一直也都是蓟刈痕藏在内心不能说的秘密,为的就是好奇心,为的就是那份缺失的爱,为的就是能卸掉痛苦和仇恨。
等待是幸福和忍受,对蓟刈痕来说这不过都是忍受,拧不出丁点幸福。但我认为任何人都宁可相信:白可亲借着蓟刈痕的肩旁靠着,这就是蓟刈痕不下意识中的幸福。从等待中拧挤出来的。人的一生那么短,错的那么多,哪有多余时间停下来后悔迷惑。一颗又一颗不可抑制往下滴的感情后来实在不多。尤其是从这种青涩的相偎结束之后我们即使泪水在眼里打转也在学着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