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萍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我暂借你的,等会儿加倍还你。”刘小芳轻哼一声:“多少钱?”吴翠萍小声说道:“就八百多块,你先帮我付一下。”刘小芳再次冷哼一声,挪步到服务台,从挎包里摸出龙卡递了过去。
从美容屋出来,吴翠萍总算吁了口气,对刘小芳也跟着亲热起来:“好妹妹,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待会儿我请客,咱姐妹二人痛痛快快去吃一顿。”刘小芳不冷不热道:“你有兴趣就自己去吧,只是别在打我电话。”吴翠萍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碍于刘小芳刚刚替她解了围,便不好发作,只是咕哝一声:“要不是地痞那流氓,我又如何会穷到这个地步。”却不想被刘小芳听得“地痞流氓”四个字时,浑身一震:“什么地痞流氓?你在说什么?”吴翠萍脱嘴刚说:“就是那天晚上我……”,顿觉有些不妥,便强行将话吞了回去,转口说道:“你饿不饿,反正我是饿得受不了了。本来我是要请你的,但我的钱包和银行卡都在那天晚上掉了,你就在借点给我,后续我一并还你。”
刘小芳足足看了吴翠萍十秒,竟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她不知到为何要笑,她只是觉得自己想笑,而且绝对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刻意的取笑。她只是觉得冥冥当中,似乎真有天意。“好吧,你那顿留作以后,今天我先请你。”刘小芳陡然间觉得很开心,那是自从在小山村那一夜痛不欲生后首次发自内心的开心,同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吴翠萍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后便暂时快乐了起来。或许是吴翠萍那句话里的率真与毫无造作的形态所引发。
同样,吴翠萍也足足看了刘小芳十秒,为她的突然改变而发愣:“小芳,你……原来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美!”原来为此,刘小芳收住笑容,长叹一声:“美么?”片刻又道:“你不是很饿么?走吧,你说去哪里!”吴翠萍耸肩:“客随主便,今天是你作东。”刘小芳再次笑笑,顺手拦了的士:“去富都!”吴翠萍砸砸舌:“富都?”“怎么,怕我请不起么?”刘小芳似乎难道能这么开心一回,立时显得大方无比。须知富都可是上了星级的酒店呢,光听名字便可知不一般,而且现在正在带四奔五呢。
的士一听说是去富都,立时割目相看。何况凭借二人的气势样貌,在B市这个地方,除了瞎子看不见之外,睁着二筒的人那有不知二人非家世富豪既嫩草入老牛嘴呢。因此,的士开得倒是左穿右插、且既快又稳,不多时便直抵富都广场。果不其然,刘小芳顺手摸了张老人头递了过去,拉开车门钻了下去。
呵,真是豪爽。的士真是美死了,但愿是天天都有如此好运!
当晚,二人回到林娅娟的别墅时已经很晚。赵阿姨开门时颇感意外,因为林自强夫妇尚未回来,他们似乎很少会这么晚回来。因此,赵阿姨开门前的那股感快感在见到二人后,尤其是见到失踪数日的吴翠萍,顿时冷漠着脸。
吴翠萍的酒量似乎比起刘小芳来是差了那么一点,因为她是靠在刘小芳肩上出现的。而刘小芳虽也东倒西歪,但还可以勉强支撑着自己的同时将摇摇欲坠的吴翠萍扶立不倒。赵阿姨有些反感,或者这种反感来自林自强夫妇的耳濡目染。她冷冷地让出一条道,让两个满身酒气的人从身边晃了过去,却忘不了嘟哝一句:“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
二人自然没有听见,就算是听见了,也无心去理会,这是自然现象。刘小芳将吴翠萍扔在床上,自己也重重地摔在她身边。略为闭眼,便觉得浑身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要飘起来似的,她拼命想让自己在这番沉醉中睡去,却哪知根本无法入睡,酒精的燥热令她浑身欲裂。刘小芳翻身下床,跌跌撞撞窜进浴室,浑身脱得赤条条的跨进浴缸,糊里糊涂地扭开水龙头,却不料迷糊中竟是开的冷水。那燥热的身体受冷水一冲,顿时从头凉到脚。她一阵哆嗦,连滚带爬地翻出浴缸,慌忙中险些被绊倒。
受冷水这么一刺激,刘小芳头脑倒是比先前清醒了不少。望着镜子里不停战栗的身体,她有些啼笑皆非,然看到自己苗条却不失丰腴的胴体时,她又不觉有些黯然。好半晌,她才轻叹一声,从新调好水温,和身躺了进去。在享受着温水带来的舒畅之余,她又不觉神思飞扬,渐入如梦似幻的虚渺空间。
浴室的门在刘小芳半醉半醒时被撞开,接着便是一阵呕吐,随之而来便是一阵刺鼻的馊臭味。刘小芳猛然睁眼,才见吴翠萍手扶着门框吐得一塌糊涂。经过一番狂吐,吴翠萍差点将胃都给吐了出来。这样也好,在她几番呕吐后,神智也跟着清醒不少。她抬眼见刘小躺在浴缸里惊愕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刘小芳略为皱眉,起身时顺手抓了件浴衣穿上。吴翠萍说道:“酒量不行,才喝成这样,真的有些对不起!”
刘小芳没作理会,趿了拖鞋出了浴室。不多时便又返身回来,道:“你也去洗一下吧,我替你收拾干净。”吴翠投以感激的微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刘小芳看了她一会儿便身再次回到了卧室里,寻着喝了杯水后又和衣躺在床上。
经过一番折腾,二人睡意全无。这本是刘小芳的住所,但吴翠萍似乎并不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只是并排着躺在床上默不作声。这种沉默直到楼下隐隐传来开门声,接着便是关门声,二人才相互对望一眼。凭着脚寂夜里的脚步声,二人知道定是林自强夫妇回来了。只是他们为何回来得这么晚,却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但仅是好奇心而已,别无它意。
但很显然,林自强夫妇今晚有别于平常,自她二人住进来后从未发现过林自强夫妇这么晚才回归的记录,这说明他夫妇二人在白天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似乎还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因为从林自强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他并不轻松。但事不关己,也便无心去理会。
直到楼下复归寂静,吴翠萍才轻叹一声:“为何人总是要有烦恼!”像是在梦呓,却又像是在询问。良久,刘小芳侧过头问道:“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就好像要生噬了他才能解恨一般。”吴翠萍仰着头,悠悠地说道:“有过,但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就跟你现在所说一样,恨不得亲手将他一片片地撕碎。可是,当他真的出事后,我却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那么的痛恨他……”说着,吴翠萍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期。刘小芳听着,仿佛在听自己讲故事一样。
“为何每个人的命运都这么的相似,尤其在我们女人身上。”刘小芳自言自语道。可吴翠萍听到这句话,突然翻过身,双手撑着身子俯在床上,盯着刘小芳道:“晓明曾经提及过你与他之间的事情,但都不是很清楚。小芳,你能给我讲讲么?”刘小芳破例没有悲伤,似乎在这个与她同病相怜的女人身旁,她只能感觉到一种无可奈何。“讲什么?有什么好说的,难道那些事情听起来很有趣么!”
吴翠萍愣愣地看着刘小芳,从她的表情上,她看不出刘小芳以前那种咬牙切齿的痛与恨。“那么,你真的没有喜欢过张晓明?现在,我是说现在!”吴翠萍问道。刘小芳的心微微一动:“我喜欢他?”“看得出来,你虽然非常地恨他,但就跟我当初一样,那也只是初时的感觉。难道说当他飞车扑向汽车的那一刻,你的心就真的只有恨?”吴翠萍很小心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时,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种说不清的失落感。这种感觉不知来自何方,来自何事。
远在美国的张晓明依是毫无讯息,但吴翠萍可以感觉得到,他应该恢复了记忆。只是他为何还不回来,她在心里唯有千百遍地唉叹。从她对张晓明的理解,她相信现在的张晓明只会有两个选择:第一,如果他贪图富贵,定将与林娅娟相交相好;第二,如果他真是一个内心朴实的人,便会带刘小芳回那个山村。而她吴翠萍只是一个过客,是他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已。而且,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似乎确凿他是倾于了第一种选择,否则他不会这么久不知会国内的其他人,比如说她吴翠或是刘小芳。
“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吴翠萍没想到刘小芳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刘小芳却继续说道:“虽然我并不是当初那么的恨他,但我还是无法喜欢他。毕竟,他给了我那么大的伤害,这个伤害也许永远都无法抚平。就好像一个人将花瓶摔碎,虽千方百计又将它一块一块粘好,可他还是无法将他摔碎花瓶的实事隐藏。就算别人不知道,就算他可以装着不知,但花瓶始终会记得那段历史。因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但你可以选择以爱的方式来调节,以爱的方式来包容,毕竟他是一个实质并不坏的男人。我想,我们都是一般苦命的人,在B市这个地方也经历过百般磨难,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沉沦下去?”吴翠萍说道。刘小芳摇摇头,接住她的话问道:“你不喜欢他么?”
第二次问起,吴翠萍叹了口气:“爱是要两相情愿。他是一个值得让人爱的男人,但是,在这场爱的游戏中,我注定会是一个失败者。小芳,我倒是希望你能摒弃对他的恨,虽然我喜欢他,但是我知道他所爱的人是你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