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惊动了中纪委？是黄间。血不能白流，不能无端受人宰割。黄间出院后，乐花子以胜利者自居，摆出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时不时飙出一些风凉话刺激她，甚至公开表明是她请的杀手。之所以气焰嚣张，不就是因为自恃是女一号。作案人公然向受害人叫板，说明乐花子猖狂到了极点。她不相信天下就是乐花子一伙人的天下，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相信有伸张正义的地方。省纪委对这个案子很重视，责成公安厅监督破案。公安厅责成聪江公安处迅速破案。转了一个圈，聪江公安处向省纪委汇报。省公安厅回复，称此案是流氓滋事，不是买凶杀人。案子给否了。乐花子得到消息后更是神乎其神，公然声称：聪江想办倒她的人还没有生出来。黄间再次上省城。省纪委办案的同志认为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经请示同意后亲赴聪江。怎奈回天无术，还是那个结论。省纪委这条路已经走死。只有唯一的路，就是中纪委。
恰在这时，胡为中惨案发生。黄间和周好风夫妇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凶手是冲着周好风而来。黄间断定作案凶手是捅她刀子的同伙。现实最能教育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一次黄间铁了心，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北京，不达目的决不打道回府。中纪委的同志接待了她。这一次她没有顾虑，告的是王清江。乐花子虽然很坏，但不足挂齿，如果不是王清江这把保护伞，她不会那么坏。有恃才能无恐。这一次告对了，治标必治本。他们认真地听了黄间的陈述，看了血衣和刀伤，并详细地询问了一些情况，她是有问必答，当然有些问题她回答不上来。不能怪她，毕竟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党务工作者。会见结束后，中纪委的同志送她到电梯口，边走边告诫她要树立信心，要坚信党惩治腐败的决心。告别挥手的一瞬间，黄间眼泪夺眶而出。
随着调查的深入，中纪委调查组来聪江的消息不胫而走。调查工作有了进展，也就不需要保密了。中纪委调查组公开亮明身份，欢迎人民群众捡举揭发。也就是这个时候，王清江退出了聪江的历史舞台，马难生接任书记。省委的决定无意助了调查组一臂之力。聪江的老百姓都以为是中纪委采取的组织措施。一时间，聪江街头到处流传王清江已被双规的消息，气得王清江要到聪江来辟谣。王清江找到马难生，要找一个名目到聪江电视台露面。以他现有的地位还真难上电视台。他没有工作的主动权，除非陪同哪个省长到聪江视察才有机会上电视台。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找到了机会。全省地市州秘书长会议在聪江召开，他是省政府秘书长，理所当然出席会议。
目的终于达到了。应该心满意足。可是不顺心的事接踵而来。为什么中纪委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他离任时来？肯定有名堂。看来是来者不善。
难道天要灭我？王清江心里想。
果然传来坏消息，乐花子被双规了。
这是不好的预兆，杀鸡是为了吓猴，抓乐花子是冲他而来。不过，他不怕。他与乐花子除了有那么一层关系外没有干其他的勾当。男女问题算什么问题？法律保护公民的隐私权，男女私通属个人隐私范畴，不然怎么叫私通？有私字就叫隐私。
下一步是谁？他在猜测，说不准是他自己。
又有消息传来，周密被重新收监。据说案子要重来。周密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留在聪江看守所。没几天就办了保外就医的手续。更让他吃惊的是，不仅周密被重新收监，而且向周密行贿的几个人也重新捉拿归案。这一次乐观不起来，他多少也得了人家的一点好处。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宋尺杰也被抓了起来。并且不是双规，是逮捕。这就非同小可。宋尺杰涉嫌买凶杀人。政法委书记买凶杀人在全国属首例，因而格外轰动，全国所有报纸都转发了这条消息，宋尺杰一夜之间成为响当当的名人。
是怎么侦破出来的？周通海的两个骨干李杰、杨刚被抓进去不久便供出周通海杀死胡为中的事实。周通海知道自己够资格枪毙十次，因而“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对杀害胡为中的事情供认不讳。二审法院认为周通海没有作案动机。任何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揪往问题不放，周通海终于曝出了内幕。抓宋尺杰时，他正在家吃饭，是郭丽开的门。这一天终于来临。宋尺杰一句话都没有讲，乖乖地跟着来人走。“等等！”郭丽说完后转身进卧室，拿出一包早已准备好的行李递给宋尺杰，说：“里面有100片痔疮灵。”说完后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宋尺杰痔疮很严重，每天必须要贴一片痔疮灵，不然就疼得要命。原来那晚宋尺杰与周通海在客厅商量对策时，她偷听到谈话内容。她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然而确实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指责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杀人必须偿命。她偷偷地打点行李，等待可怕的一天出现。她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只要案发，顶多三个月就会没命，因此也就只给他准备三个月的痔疮灵。她把痛苦藏在心里，对他温柔备至。他没有看出妻子异常的表现，还夸妻子温柔。他哪里知道妻子已是心如刀绞。
夫妻一场百世修，她尽了妻子应尽的最后义务。
坏消息还在后面。聪江大桥收费站财务室被检察院查封。梁伟拒绝透露消息。
听到炮火声。王清江紧张得要命。不能束手就擒，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抓紧处理后事，应对检查组。
可是已经没机会了，中纪委向他宣读了双规的决定。
4
王清江跷着二郎腿不停地摇摆。他没有这个习惯，却出现了这个动作。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原由。刘大明说得清楚，王清江无非是想借这个动作来蔑视调查组，来掩饰内心的恐慌。越是这样做越能看出他心虚。这种场合刘大明见得多。他一年四季都在与贪官打交道，贪官的各种嘴脸和表演他都见过，用这种办法对付检查组是打错了算盘。
“王清江，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刘大明欲擒故纵地问。
王清江满不在乎地斜视刘大明，很不情愿地、硬邦邦地迸出三个字：“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难道还要我像审讯犯人一样问一句答一句吗？”刘大明故意说难听话激他。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告诉你，我王清江不是好惹的，别以为你们中纪委干部官大一截，我王清江现在仍然是省政府秘书长。”王清江果然激动起来。
激动就好办。就怕你一言不发或挤牙膏式回答。
“不错，你现在仍然是秘书长，我们没有否定你是秘书长。但是，秘书长前面要加一句定语，那就是双规的秘书长。为什么要双规你？你没有问题我们能双规你？我们不掌握你的证据能请你到这儿来？”刘大明针锋相对地说。
一点不讲说不过去。王清江也想摸一下水的深浅，于是避重就轻地说：“我有什么事？无非是搞个把女人，难道不行吗？”
刘大明立即表明立场：“不行！你是共产党的干部。”
“刘主任，我看你活得很累。”王清江马上接过话头，俨然以一个教师爷的面孔教训人：“共产党员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睡女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刘大明被激怒了，义正词严地驳斥道：“王清江，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我觉得好悲哀，觉得脸上无光。党把你培养成一名中高级干部是多么不容易，人民多么希望你是一名好书记，可是你却让人民失望了。你对得起谁？对得起家乡的土地，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入党的誓词吗？你的心难道真的烂透了，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几句话掷地有声，击拍灵魂。
王清江不再贫嘴了。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刘大明抓住机会继续攻心：“王清江，你要争取主动，不要心存侥幸。告诉你，如果我们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是不会对你进行双规的。”
王清江望着刘大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你让我想想。”王清江说出了要说的话。
“好吧，我们有的是时间。”说完后，刘大明撤走了办案人员。
房间里只剩下王清江一个人。
门外有两个年轻人在游弋。这两个年轻人也是专案组成员。他俩与王清江同吃同住同生活，既是监视员又是保卫员。
王清江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房间内。虽说不是坐牢，但与坐牢没有多大区别。两者的共同点都是失去了自由。但也有区别。王清江所住的房间本身就是宾馆的标准间，有卫生间，有冷热水供应，甚至有暖气。但不能享受顾客的待遇，电话撤走，电视机搬走，没有报纸看，不能接受探望。
唯一的任务就是交代问题。以回忆度日，度日如年。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一失足成千古恨。
王清江开始挤牙膏似的交代。
讲的全是过年过节收受礼物的话题，每一笔数额不大，但是加起来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他以为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他忘记了，每年元旦春节中央、省委都要下发通知，严禁领导干部收受红包、礼品。
虽然调查组要的不是这些东西，但是送上门的材料不能说不要。仅凭王清江自己交代的数额就能追究他的责任。
看来有必要提醒他，不然他还以为调查组没有掌握证据。刘大明开门见山地说：“王清江，你把虹桥小别墅解释清楚。”
完了，他们真的掌握了证据。虹桥小别墅是买聪江大桥收费站的老总送的，感谢他让利两千万买到了收费站。
“这个，这个。”王清江说不出话来。
“还要不要我再提醒你？”刘大明不亢不卑地说。
“我解释一下。”王清江说话的口气似在做报告，“不错，这个小别墅是送给我的，但我没有接受。我至今没有入住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想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