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我把林西的所有来信重新看了一遍,从2月18日到6月13日,近半年的时间里,她一共给我写来了十二封信。
看得出林西是个很注重生活细节的女人,在网络、电话如此普及的今天,已经很少有人像她这样用写信的方式细腻地表达自己了,而我恰好是个对文字有感觉的人,能感觉到文字背后思绪的流淌和心的悸动,所以虽然由于她的婉拒,我们没有见过面,但对于这些信中内容的真实性我从没怀疑过。
之所以到今天才决定要整理她的来信,是因为我将要完成的这篇采访的内容与“一夜情”有关,虽然当今社会的开放程度已经让不少人对此见怪不怪,但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这还是个难以接受的比较敏感的话题。
几经犹豫之后,我还是想把这种情感方式表现出来,“一夜情”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已经存在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尽管它还只是主流的情感方式之外的一种潜流,但不能否认有不少人已经在这股暗流的裹挟下走出了很远。所以我想,与其逃避,倒不如承认它的存在,了解它,然后让人们依据自己的判断力、是非观做出相应的评判和选择。
当今社会越来越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人们的生活方式已经不是靠教化就能规范和统一的了,这时的《人生采访》或许更应该像一面镜子,让读者从中看到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情感状态,让我们的目光延伸到人性的不同层面,看到我们自身的局限、盲目和悲哀。
正是基于这样的愿望,我将在这里通过林西来信的部分内容,呈现出她的生活态度和感情的行为方式,并且从个人角度表达自己的一些想法,作为一个参照。尽管林西的选择并不符合我们的社会道德标准,尽管她的情感方式会被很多的人所摒弃,但她愿意对我讲出来,愿意让人们了解这样一种隐秘的存在,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还是感谢她的。
是的,我只是想对你说出我的一些感受,尽管我自己都不明白想表达一种怎样的心情,可能当人急于倾诉的时候,便是另一段生活的开始,当结束了过往,感受便只是感受了。
我的婚姻生活十分幸福,可似乎又恰恰是这种无懈可击的幸福让我有另外的一种欲望。我一向叛逆,而且桀骜不驯。
我是在找工作的过程中认识那个小我五岁的男孩的。我去他的音像店里面试,他正在做一个有关高跟鞋的网站,并且详细地向我介绍他的网站,他的真诚和上进让我十分感动。他戴着一顶檐儿很大的帽子,声音特别好听。
当天朋友帮我联系好了别的工作,出于礼貌,我给他发去一条短信,告诉他我已找到了工作,并且鼓励他一番。他回短信说谢谢我,并希望和我成为朋友,还说喜欢我。“这个小毛孩”——看着他的短信,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后来他的短信更加频繁,我们便开始了短信对话。
在我看来,他的年龄小是他忘乎所以、想什么便说什么的前提,三分钟一过,他的豪言壮语便会抛到九霄云外。他现在的一刻说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也无可厚非,这是他的权利,但我相对平静的生活不能因此而被扰乱。
而他的短信仍在强调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他说自己是认真的,并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快乐就行,他说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他说等着我的答复,这对他来讲是一种煎熬,他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我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他说他也结婚了。而在此之前,我总觉得他只是一个“小毛孩”。
我对他说到了“游戏规则”。婚外情是要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的,因为彼此有婚姻,有各自的事情,不可能像婚姻中的两个人厮守在一起,那是不现实的,除非是两个人在婚外情中走火入魔。我们不能影响了各自的生活,对婚外情来说,快乐与感觉是最重要的,一旦没有了这个先决条件,便失去了在一起的意义。他表示赞同但又觉得我想得太多。
我仍觉得这是他的一时冲动在作怪,我告诉他,我们一周内不联系,如果一周后他对我的感觉还是那么强烈,我就答应和他在一起。其实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有把握他一周内会彻底把我忘记,在心中不留下一丝痕迹,这对我是一种解脱。他说他会痛苦,但面对我的执拗他还是勉强同意了,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放下电话,没出两分钟,他又来了电话,他说一周内不联系他受不了,他只想得到我明确的答复让他死心,他说这一周内他会打电话发短信给我,而我可以不接不回。他又开始软磨硬泡,不知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我没有守住自己,答应同他在一起,他说:“谢谢。”看来,这次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如释重负的是他。
我拒绝了他第二天的相约。
我们之间的转折点是在第三天——“情人节”那天。我因为另外的朋友心情特别糟糕,告诉他心情不好,他打来电话约我出来,哪怕只见一分钟,我仍在心底拒绝着他。但他十分固执,并说我看见他一定会开心的,于是我们约好在网吧门口见。
他说想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冰凉,我知道他胆小到了极点,是鼓足了勇气才这样做的。他吻了我,可能我只想体会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吧,我没有拒绝他的拥吻。
婚外情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一种经历,我始终这样告诉自己,只有很清楚地认知才不至于让自己迷失。我只是在体会某一种经历,而这种经历是不会融入自己的生活,并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及心情的,经历也只是经历罢了。
在影院的小包房里我们真正融入到了一起——
我们不约而同地谈到了“一夜情”的话题,可能彼此间只想体会各自对它的向往吧。
他说几天来他每天都睡不着,总想我。“一夜情”后,我告诉他以后应该不会失眠了。“应该是吧。”他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
我们都很快乐。我说的快乐不单是指肉体上的,还有愉悦的心情。
第二天,他回家乡看父母,说一周后回来再和我联系,忘记和被忘记大概在这一周里悄然发生着。故事应该结束了。
这是林西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在此之前,我在太多的情感故事里看到了太多的女人的悲悲切切,死缠烂打,我很希望能听到一种另类故事,希望看到女人能以来去自由、身心无碍的洒脱形象出现在这样的故事里,然而林西是我所期待的女人吗?好像不是。
我始终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么个小自己五岁的小毛孩在一起体会浪漫,而浪漫是什么,应该是无所顾忌的一种心情,所以没有不去体会的理由。
小毛孩从老家回来后和我通了电话,很平淡,如同没有了感觉。之后的日子,工作之余和朋友疯玩,大概已经忘记了那个小毛孩。这时却忽然接到了他的短信,说他十分想我。再一次通了电话,他说他以为对我的那份思念应该淡了,可不知为什么又突然间强烈了起来。我心情淡淡的,似乎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对他的倾诉不以为然,我只是告诉他慢慢地这份感觉会淡化的……放下电话,心情反而怪怪的。有些时候,感情好像是被强迫的,明明已经成为了过去,可某一刻竟会因为对方几近煽情的话而心潮澎湃起来。
我坚持自己“简单就是快乐”的道理,他也赞同但又觉得有几分讲不通的隔阂。
不知他脑子怎么想的,竟然想在外面租房子,想和我单独相处,照他的话哪怕只是半年或一年。天啊,他怎么会这么想,简直就是脑门一热,心血来潮,我没有精力去劝他,只告诉他认真想想之后再来电话,他的想法让我觉得好笑,但又不能伤害他。
我觉得他所做的已经和当初所说的背道而驰了。
我本可以断然拒绝与他的往来,这种感情是维持不了太久的,迟早结束,既然刚开始便已预料结局,再继续又有什么意义,可目前似乎没有其他可经历的情感,而这只是当做经历的一种,又不会受伤。
婚外情中受伤害的不一定都是女人,女人在婚外情中同样有男人一样的明白清醒。
昨天我们又在一起了,很疯狂。
读林西第一封信时的疑问,一直还在我心里,而她后面的来信,似乎在不断印证着我最初的感觉。读到这里,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尽管林西和我以前所见到的女人有所不同,她能够用如此轻松的口气述说她的情感经历,但她的前提是,婚外情是没有感情的,她只是在体验一种感觉。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洒脱,而更类似于逢场作戏式的无所谓,只不过在这场游戏里占心理优势的角色由男人换成了女人而已。而我一向认为无论男女,以游戏的心态来对待情感,这样轻而易举地交出自己的身体,不光是对自己不负责,也对异性缺少起码的尊重。
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必要太认真,特别是对于婚姻之外的感情,因为这份感情是来得快走得也快的,彼此没有责任。可能最初的携手只是因为各自厌倦了家庭生活的平淡,以期在婚姻之外寻求与异性之间的激情与浪漫。
我在婚姻之外拥有相当的自由,有时与爱人有一些矛盾,但还不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爱人对我百分之一百零一。
或许我这个人只是想寻求某种刺激,抑或是三分钟热度的人。
那个小毛孩真的太小了。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经济实力,我和他仅有的两次交往,大概只是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与小自己几岁的男人往来是怎样的情形,现在知道了便无太大的意义了。
婚姻之外两个彼此相悦的人在一起,如果男方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做担保,那么往来时给女方的压力会很大。我不是说一定要找男方要钱要物,我从没有这么做过,但如果男方连起码的条件都没有,那么我觉得没有一个女人会陪着他遛马路的。这毕竟不是在谈恋爱,婚姻之外的情感是见不得阳光的,或找一家咖啡馆两人相互倾诉,或者在钟点房里欢愉,都需要有钱来铺路。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始终保持清醒,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一直不能确定,林西信里说的那些她是否真的能做到——“我没有迷失自己。我了解自己在做什么。所谓的‘情人’也只是我们无所事事时心情的一种填补,经历只是一种经历。”我怀疑的不是事实本身,而是觉得她似乎在有意给自己一种“我不会受伤”的暗示。再说,即使她能够做到,而这场感情游戏里的另一个人呢,也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吗?
女人是为爱而生的,而一个女人到底要有过怎样的经历才能这般的平淡与漠然,她想要寻找什么,她找到了吗?
我想说的“一夜情”是从“性”的角度出发而言的,似乎完全可以抛开“情”字,只有两个字——“做爱”,并且在做爱的过程中全身投入的一种享受。
我的很多朋友都不赞同“一夜情”,我知道你也是这样的,觉得没有意义,我不想同你们争执,也没法争辩,可能也没有胆量,但却想通过文字来表明我的观点,我仍要说我对“一夜情”的理解是从另一角度——“性爱”来诠释的。
我想问婚姻中的男人女人有多少敢言能在性爱中达到高潮的,有多少男女敢正视“性”在婚姻中的比重。会做爱的人才是会生活的人,只有懂得享受性爱的人才懂得享受生活。只有会做爱的人才能自始至终在性爱中得到满足与刺激,这是生理和心理上的一种超越。
我所经历的“一夜情”中有三个男人给我的印象最深。第一个男人事业相当成功,一次偶然的下午时光,我们在某一茶社闲聊,陌生人之间敞开心扉的交谈,为我们接下来的“一夜情”做了铺垫。那是“狂乱”的过程,疯狂至极,简直忘乎所以。他是我今生难忘的一个男人,让我体会了做女人的好。
而和第二个男人是在异地宾馆里的投入,同样的癫狂。我们没有忸怩,只有配合与尽快地适应对方。回石家庄后,他想与我重温旧梦被我拒绝了。如今尽管我们仍时断时续地用短信联系着,但我的冷酷已让他几近绝望。我们最后一次短信问候距今已有三个月了。我只想让“一夜情”在心中成为影像装扮自己的生活。
第三个男人其实谈不上“一夜情”,他就是我给你的第一封信里提及的那个小我五岁的小毛孩。他同样是个懂得性爱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