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景元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江宁城里过节的气氛已经很浓了,较于街上的热闹,高墙大院之中就要显得清净许多。
兰若依然拿着本破书,坐在院子里,心思倒不知飞到哪去。
那日看过房子之后,兰若并安排搬家,用了三日,一切才安顿好,委托杜小七找的人手陆续过来,偌大的家里还是有了些人气。宅子的原主人是个很有讲究的人,对于府邸的建设别有一番风味,假山池水,竹林水榭,花草之间,自是幽美之极。兰若对于这些倒不曾有太大的变动,实在不忍心坏了这份景致。
兰羽陪着灵儿上街,现在有了人照顾兰若,他们并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一天早些时候,伴着晨风,几支商队陆续进了城来。
午间时候,江宁城中最为有名的茶楼“浣花楼”迎来了一行人,来人皆是锦衣环佩,显然有些来头。
楼上雅间,几人围坐,主位却是空着的,也许是难得聚在一起,几人并三三两两说起话来。
“这次席大掌柜突然叫我们过来,也不知为的何事,在座诸位都是各处的管事,掌柜,有没有哪位有些消息?”说话的男子四十余岁,略显富态,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
“杜掌柜是席掌柜手下第一大掌柜,跟随时间最长,我等消息又怎会有你联通。”有人接了过去。
杜明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次事出突然,我这也没甚消息。”
“我等都是匆匆接到书信,又匆匆过来,大家半斤八两,再说也没可能得出什么结论。这上好的龙井,莫非就要这么浪费了?”
“哈哈,薛掌柜说的是,喝茶喝茶,席掌柜到了一切自然就明了。”
“不瞒诸位,我在寿州那边出了些状况,突兀收到书信,我这一路上都是七上八下。大掌柜的性子大家也都清楚,现在叫我如何静下心来喝茶。”说话的掌柜叫做元庆,在几人中最年轻。
杜明见他模样,手中茶杯在半空顿了顿,方才缓缓凑到嘴边,抿了一口,神色亦有些变化。
屋子里气氛一黯,大家都不说话了。
“唉,其实我在泸州那边也遇了些状况,元掌柜这时说起,倒是提醒了我。”薛清河薛掌柜打破沉寂,屋里的视线也都聚到他身上。
比起元庆,薛清河资历老些,平日里做事为人讲究的是稳妥,能上他称为麻烦的事,定然不会是小事。
“寿州,泸州。”杜明喃喃了一句,似是想到了什么,“如果我没记错,这两处地方纳兰家都有生意吧!”
薛清河点了点头,“不错,纳兰家是这两处最大的布商,我们这边难免和他们有很多碰撞。”
元庆也点头。
杜明道一声难怪,跟着宽慰道:“如果因为这个,两位倒不用在意。纳兰家在这两处是老牌商家,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他们都占全了,像我们这种新进商家,在那边短时间内确实很难有所收获,所以席掌柜不会因此怪罪的,何况我们在那边做的可是断人财路的勾当。”
杜明说的道理在座的自然明白,知晓这位性子,也就不挑他话里毛病。
“说来我们与纳兰家本没什么冲突,他家做的生意多是布料丝绸,其他行业少有涉足的,我们却又相反,也不知道上面什么个意思,竟然有这样的决定。”
“关于这点我和王掌柜看法一样,平白树敌纳兰,日后我们对我们难免有些制约。”
先前不曾说话的掌柜这时都说起话来,杜明,元庆,薛清河三人却是安安静静的,不再表露任何意见。
“其实就是要做布料生意,大可往其他地方发展,刚起步就选择了泸州,寿州这样的地方,确然不是明智之举。”
听着这些话,杜明同薛清河交换了个眼神,笑了笑,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
在座的几位掌柜,只有杜明,薛清河,元庆是席大掌柜一手带出来的,与主家关系最好,所以对于主家的决定不会有什么说法,就是有,也多是当面说了。
其余这些掌柜,有的甚至都没见过主家,有的不久前还是别处的掌柜,所以对于主家不见得有多忠心。
刚开始还只是一些平常的谈话,后来倒是吵了起来,杜明等人也只好出面打圆场了。
“好了,好了,这些争执先放下。喝喝茶,降降火,时辰差不多了席掌柜一会就到。待会让他看见你们这一个个愤怒的公鸡模样,恐怕免不了要挨骂的,席掌柜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窝里斗的做派。”
兴许是见杜明说的有些过火,薛清河笑了笑补充到:“大家有意见,再商量就是了,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
屋里火气降下不久,又让茶楼小二换了壶茶,那位席掌柜终于进了门来。